看来九华山确实是没落了,苏长青这样的三脚猫功夫也能算作“出类拔萃”。
好在苏长青虽然对于柳黛而言功夫“不太行”,但知道进退,晓得自己打不过,在密会散场之前先行撤走,免得被人抓现行。
柳黛估摸着就他刚才躲藏的距离,任他耳力再好,也听不见谢午与那人说了些什么。
苏长青消失在夜幕下,谢午也领命告退。
特使在山中略站一会儿,仔细观察对面树林,等了许久,除了溶溶月光下,被照得莹润发光的树叶,其余的什么也没瞧见。
他放松警戒,转身往山下走去。
这传话的差事他办了许多年,越办越觉得憋屈。不过就是些山野武夫、地方游侠,看着不顺眼抓起来杀了就是,何必费这些功夫,暗地里往来。
那谢午他也很是瞧不上眼,畏畏缩缩哪像个男人,真是白瞎了那——
得了,多思伤身,还是山下小镇借个客栈好好睡上一觉是正式。
夜凉如水,他不禁拢了拢披风,却不想风势陡然增强,卷起披风一角,遮挡视线。
是刀刃破风的声响——
他迅速侧身一让,错开半步,一柄俊秀长刀自他身前划过,要不是他躲闪得快,那刀必定直插腰腹。
柳黛嫌弃“留痕”用起来不顺手,从孙敏仙屋子里顺走一把长刀,这刀身长体纤,比普通的刀轻便不少。
江湖上,凡刀法必出刚猛犀利,但灵云山别出一派,将刀法改得轻盈灵便,比之剑法更具威势,比之刀法更多变化,可谓江湖独秀。
可惜柳黛不会。
她的刀行如风快如电,不等特使反应,第二招便追风而去,直刺他面门。
特使拔尖相抵,挡住柳黛这一刀,但他虎口剧痛,瞠目结舌,全然不能相信一个身量纤纤、如弱风扶柳一般的少女能有如此力道。
他一低头,见自己虎口碎裂,血正往外翻涌,那血的滋味勾得柳黛杀心四起,刀法轻如蝶影,来势却凶猛似兽,一刀被挡,不见收势,反而如用长鞭一般翻转手腕,刀也往前送,刀锋缠上他手臂,仿佛她的刀无骨,能屈能弯,灵蛇一般。
他大惊,就在他想要撤身向后躲的时刻,忽然一股力量从柳黛的手臂度到刀尖,几乎看不清动作,只见她身子后仰,刀刃贴住他肩膀向外发力,一瞬间不知是刀快还是内力加持,特使右手齐肩尽断,鲜血向天飞去,远不止三尺高。
特使大吼一声,忍住剧痛,还想着封住右肩穴道,当即就被柳黛一脚踢出一丈远。
可惜了他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披风,上好的锦缎在泥地上滑行,当即变得又脏又臭,往后也用不得了。
他被一块大石头顶住后脑,整个人从脖颈折起来,下半身立刻没了知觉,再无法动弹。
他抬起眼,用最后一点力气支撑自己看清楚,眼前一步步靠近的少女究竟是谁。
柳黛蹲下0身,长刀在他的金线绣袍上擦过,缓缓将血迹擦干净。
“这招名为‘魅生’,取短刀之快,长刀之猛,比灵云派的招数不知高出几千万倍,只不过世上知之者甚少,今日你死后,与地府同仁们好声说道说道,教他也晓得厉害,提醒子子孙孙做什么都好,最好……就是别遇到我。否则就像你一样,死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晓得干瞪眼,瞎生气。”
她收起刀,想着借来的东西还是得好生爱惜,毕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特使已经说不了话了,喉咙里发出些含糊的呜咽声,像只不懂人话的畜生。
柳黛扯出他身上腰牌,上头的刻字、雕花她都熟悉得很。
“放心,不疼,我这人心软得很,见不得人受苦。”
刀刚刚才擦过,不好再用第二次。
她手背有伤,也不想再沾血。
只好拿鞋底碾他咽喉,慢慢、沉稳、干净利落,口中仍然温柔体贴,给他一句临终告诫,“来世多烧香,祈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遇到我。”
咔嚓。
树顶一只小歇的白头翁被风惊起,扑棱翅膀往夜的更深处飞去。
山间除了树叶郁郁葱葱迎风歌唱,余下的什么也没有。
柳黛困得很,打了个呵欠,在草地上蹭干净鞋底,适才拎着刀,慢悠悠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