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36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来答定是要顿一顿,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可柳黛编起谎话来无边无垠,张嘴就是“确是有不然满地打斗的痕迹是从何而来总不至于是我与月江停撕头发撕出来的吧”
苏长青步步为营“如何不可能呢?”
柳黛瞠目,直瞪瞪地看着苏长青,不可置信地说:“苏公子怀疑我?”
“不敢,我只想问清事实。”
“好!”柳黛一口银牙咬碎是怒不可支,却将心火压在胸口忍了又忍忍出万般委屈任谁见了都要生成一股浑然天成的怜爱来“我柳黛在此发誓如我有半句假话便让我父受三刀六眼之刑,便让我母死后不得安宁!便让我柳黛受刀山火海之罚死无葬身之地!”
这誓言句句诛心字字狠毒,任是混天魔头也不敢轻易拿来作假。
苏长青愕然,没料到会逼出一段毒誓“柳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柳黛挺直要背,并不看他,她盯着的是满身戒备的郑云涛,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在脑海中计算过此时此刻偷袭郑云涛打伤十三长老,摆脱九华山全派上下四百余人的围攻,再全身而退的可能性,结果是零。
好在她本就不曾做此打算。
方才想一想也不过是手痒。
她拿出些小姑娘家家能想到的最高级的拙劣方法自保,“郑掌门,我已告知闻人羽我柳黛姓谁名谁,他回京之后便会告知我父,我父亲曾在西北领兵,武人好杀,更好面子,你说,如若他知道柳家的女儿被一帮江湖游侠劫走,他会如何?到时候你若将我交出去还能全了两家的面子,你若交不出去,我爹这人爱主持公义,要么就一命换一命,我没了,便拿郑彤的命来抵。”
其实柳从蕴哪里有空闲管她的事情,但这次九华山毁了柳家与赵家的婚事,柳从蕴损失颇大,为这一口恶气,多半是要来找郑云涛撒气的。
郑云涛听得皱眉,起先是未料到一把年纪竟然要被一个黄毛丫头威胁,后来又对柳黛放下心来,已见这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
然而他显然没把尘舟与柳黛放在眼里,他坐直身,低声吩咐道:“长青,把月尘舟带下去,通知门下弟子,明日午时演武场观刑,柳姑娘前夜受了惊吓,胡言乱语,需严加看管,免得柳姑娘受旁人挑拨,再出意外。”
说完,并不再问十三长老意见,可见他先前不过做做样子,骨子里仍是个极其自傲也极其自负之人,紧要关头便撕破假面,端出说一不二的派头,压制众人。
果然,十三长老面面相觑,看了又看,眼色各异,偏就是没人开口说话。
柳黛自觉看错一步,原不知郑云涛已然在九华山坐稳交椅,十三长老形如摆设。
但九华山不是铁板一块,她就有机会对付郑云涛。
见苏长青久久不答,郑云涛压低声音提醒,“长青”
苏长青适才回过神来,先将尘舟带下去,尘舟被苏长青拖走时少不了抬头看柳黛,倒不是求救,他大约心底里已经算到,柳黛定然要见死不救,任他被一群自诩正义之人活活绞死,也省得她亲自动手。
柳黛与他之间眼神相交不过片刻,他窥见她眼底的笑意,她读出他心底的恐惧,尘舟是惊目结舌,感叹柳黛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柳黛却想,这月尘舟实打实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尘舟被带出议事厅之后,不多时,陈怀安进门来将柳黛领了出去。
路上,陈怀安跟在柳黛背后,紧盯她一举一动,走得离议事厅远了,他没忍住,张嘴问:“柳姑娘,我大师兄待你不薄呀,你为何要如此污蔑于他?”
柳黛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因她的正面回应而惊愕的陈怀安,“我污蔑苏长青?”
她的眼睛太亮,陈怀安不敢与她对视,慌忙偏过头看别处,“我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你污蔑大师兄私藏十三梦华,可是我们赶到时,哪有什么书,崖山上狗屁都没有一个。”
柳黛一抬眉毛,“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跟他进万神邸了?”
“这”陈怀安呐呐道,“我虽没进去,但我相信大师兄,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做此等事。”
“噢?你很了解他?”
“那是当然!”
柳黛指一指脖颈上缠得厚厚的白纱布,“那你知不知道我脖子上的伤从何处来?”
陈怀安摇头,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就差叮叮当当响起来。
“就是你大师兄做的。”
“不可能!我大师兄是君子!他行的正做得正,怎会欺负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陈怀安反应极大,几乎要双手叉腰、跳起来与柳黛吵,“我才不会相信你!”
柳黛勾唇一笑,信心十足,“不信你自己去问。”
“我为何要听你的?”
“不听也无妨,我又不是你师父。”她转回去,继续往前走,“退一步说,我要污蔑的,可不是苏长青。”
陈怀安追上两步,指着她大声喊:“你也承认你污蔑!”
柳黛一脸茫然,“陈大哥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偏她天真无辜装得惟妙惟肖,无懈可击,把陈怀安气得要呕血,为免被她生生气死,只得自我安慰,他大丈夫一个,绝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