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的梦境里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声音宛若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的,与其说是在喊他的“名字”,更像是被嚼碎了消化完毕后直接注射到他脑中的词汇意义,让他强行从一片混沌之中“意识”到那两个字的含义,并以此为媒介,唤醒了他近乎坏死的脑细胞。
“宋司”。
那人在坚持不懈地重复。
他为此心烦意乱,像母亲子宫里的婴儿,努力想要蜷缩起自己的四肢。一个滚烫的东西牢牢钳住他的手腕,并开始搅动起整个温暖安定的羊水,来来回回,无休无止。他感到愤怒——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产生的第一种情绪。
他在愤怒中睁开眼。
生的光亮刺激到瞳孔,身体各处开始涌上来不适的讯息。
晕眩,发冷,神经质的颤抖,失去知觉的右手,无法吸取空气的肺部……
扰了他清梦的人正在给他的右手腕裹纱布,裹得毫不客气,裹到有血渗到白纱外,看起来很疼,但痛觉已经被屏蔽。
目光再往上,视网膜里艰难地映出了那人的模样。
一个年轻男人。
一个目测超过一米八五、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衬衣、看上去文雅得像大学教授、又一脸极不好惹的表情的男人,正单膝跪在……大约是浴缸沿的边上,恶狠狠地裹完了他的右手腕,单手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进大脑。
我叫宋司。他想。27岁,心理医生,拥有能够影响外人情绪的双生蝶,开一家有特殊营业执照的诊所,是这本小说里隐藏到最后的终极大反派。
浴缸,血,手腕。
……现在是小说的最高.潮。坏人已经被绳之以法,正义终于战胜邪恶,但他作为隐藏反派还没有被公之于众,他选择在浴缸里结束,以此作为导火索,引爆他治疗过的所有病人,造成近二十年来最恶劣的群体犯罪事件——
现在却被人救起来了?
宋司又去看眼前的男人,他抱着他像抱着一个没有重量的娃娃,中途甚至松开一只手去拍他的脸颊,拍得急切粗鲁,手心滚烫:“还清醒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主要剧情都好好的在脑子里,宋司只花了一分钟就理解了穿越这个现状。
但眼前的这人,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宋司被抱在怀里,视线跟着脚步一起晃。明明是毫无记忆的陌生人,他却无法从他的脸上挪开目光。
“你……”他发了半个音,“是谁?”
男人的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他。
背着光的眼镜遮挡住情绪,书中的宋司可以轻而易举地探取异能者的感情波动,但从这个人身上,什么也察觉不到。
男人没有停顿太久,很快收回目光,重新大跨步往前走,哑声开口道:“宋医生,这就是你今天休诊的理由?失忆?割腕?”
宋司不说话。
眨眼间走到房门口,严丝合缝的、看上去有数十公斤重的保险门,被男人一脚踹开。
门外是个小庭院,与小说里的描述完美吻合。庭院正门口呼啸而来两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赶下来,把宋司抬进车里。男人出示自己的证件,跟着跨进车里,冷静地跟医生道:“吃了23片安眠药,割腕,目测失血超过1000毫升,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深度昏迷。”
医生对上宋司睁开的眼睛,准备扎针的手愣住,满脸匪夷所思:“自己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