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她亲手种下的玉兰树还只是光枝桠……但十年后,这株玉兰树发得枝繁叶茂,一到花季就会盈满清馥的花香。
玉兰开花先绽苞、花朵怒放过后才生绿叶。
所以玉兰从不需要绿叶扶持。
——但愿意今生的她也能如同这缤纷的玉兰一般,毋须衬托也能开得绚丽灿烂、生机勃勃。
萧玉杏微微一笑,继续环顾这不大的院子……
她心中微叹。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生生把自己困在这院子里整整十年。
还以为会换来某人的回头呢!
今生啊……
那些情呀爱呀的,就算了吧。
前世的他、恨她守不住心;其实到了后来,连她也恨自己不争气。
是的,她没法恨他。毕竟从一开始,他向她求亲的时候、就已经明说过……他只会对她以礼相待,也希望她当个明白人。
她也是到了临死前才知道的,当个明白人……总比当个爱做梦的人强。
所以——
嗯,明白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春明与沈嬷嬷转过身、退后一步,齐声说道:“奴给大爷请安。”
萧玉杏也回过头,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谢承宣。
他身材高大壮实、生得俊美冷漠,此时穿一身朴素的蓝衣还紧抿着嘴,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错开视线,低声问道:“东西就这么多?”
萧玉杏迅速垂眸、避免与他对视,又疏离地说了声:“……是。”
“那走吧!”说着,谢承宣背负着双手、朝前走去。
萧玉杏尚在病中,沈嬷嬷与春明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还扶着萧玉杏在后头慢慢的走……
已经走远了的谢承宣放慢了步子,等到萧玉杏主仆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这才接过二婢手里的包袱,继续朝外头走去。
沈嬷嬷与春明扶着萧玉杏,不再像刚才那么狼狈了。
萧玉杏体弱,好不容易走到二门处停靠着的马车那儿的时候,已是娇喘微微、更出了一身冷汗。
——马车前放着一张踩脚凳,她倒是在二婢的扶持下、顺利踩了上去,但想要登上马车、还有一阶……
萧玉杏抬腿儿跨上去、奈何身子无力,另一腿儿怎么也迈不上!
立于一旁的谢承宣盯着萧玉杏看了半天,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无力踏上马车。
犹豫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想托她一把。
萧玉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纤细的手指死死扳住车门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而且还微微颤抖……
她终于令自己酸软无力的腿儿迈上了马车,并完美的错过谢承宣的搀扶而不自知。
谢承宣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扫视了一眼跌坐在马车里、却明显已经脱力所以歪倒在一旁的萧玉杏,还看到了她因为过份使劲儿而陡然涨红的脸、额头上绽出的青筋与鼻尖上的汗珠。
他背过身去,吩咐春明:“你也上去、好生服侍大奶奶。”
春明得令,也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坐在萧玉杏的脚下。
谢承宣这才命马车夫赶着车子离开。
这时,谢太太得了信儿,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赶,“阿宣?谢承宣你给我站住!”
谢承宣站定、却示意马车夫赶着车子先走。
谢太太气坏了,大骂,“阿宣你说,可是萧氏那个狐媚哄了你去的?”
马车还不曾走远。
萧玉杏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谢太太与谢承宣的说话声。
坐在车厢里的春明紧张地看着萧玉杏。
萧玉杏正倚着车厢壁微微喘气。
见小丫环一脸的紧张,她笑了笑,悄声说道:“有你家大爷在,不妨事。”
果然——
外头的谢承宣抱臂皱眉,对他母亲说道:“阿杏是我的妻,我要她跟了我去……母亲为何不允?难道夫为妻纲也是错?”
“你——”
谢太太瞪圆了眼睛,“谢承宣你反了天啦?竟敢这样冲撞你老娘!”
谢承宣,“怎么母亲连三从四德也不记得了?所谓三从,女子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死从子……又有四德、谓德言容功……”
谢太太不大识字儿,最烦有人跟她讲道理,尤其这会子被儿子撂了脸,更是恼羞成怒,大骂:“萧氏这狐媚真真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让马车停下,我问一问她!明明前两回是她自个儿说得好好的、会留下来侍候我,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难道母亲身边短人使唤?”谢承宣皱眉说道,“若是如此,儿子再让人采买两个侍女回来好了……”
谢太太气得两手叉腰,“我要是缺侍女使唤、我自个儿不会去采买?我、我……我少一个贴心的儿媳妇好不好?哎哟我的天哪,真是养大了儿子就不由娘!有了老婆忘了娘啊!”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儿子只有阿杏这一个妻室,母亲却不止阿杏一个儿媳……”
谢太太只听进去前半句,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我儿可也觉得阿杏太矫揉造作了?哎!都是你任性,当初若肯听了娘的、娶了含蕊回来的话,岂不强她万倍!”
说着,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儿不必担忧,为娘这就替了纳了含蕊进门,从此就让念蕊跟了你去,把她留下来、自有为娘替你好好教导她……”
谢承宣瞪着他娘,“不如儿子花钱把章含蕊买下来、送给母亲为婢?从此含蕊也一样可以在母亲跟前承欢膝下。”
谢太太语结。
谢承宣翻身上马,对他娘说道:“儿子去也,母亲在家好生教养阿安吧!”
“阿安乖得很!”谢太太不服气地说道,声音不自主低了下来。
谢承宣冷笑,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