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道惜是散修,之前她便猜到了,若是门派之人,不可能在普通人眼中有这么高的名望,看来陆远对他们很是崇拜,方霖不禁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远面色古怪,嘀咕道,“我虽不会武功,不是门派之人,可这大街小巷,还是会传他二人的事迹嘛。”
方霖在仙渡廊桥上与陆远坐着聊了大半个时辰,获悉了江南道的许多事情。例如江南道地方太大,人数却不算众多,故而强大的门派也不算多,最有名的有两个,一为“葛清派”,在道教圣地龙虎山,二为“龙骧派”,占据武夷山脉,雄霸一方,其他的林林总总的各路门派,陆远知道的也不多。
方霖沉吟,如今岭南道万贺门的手也伸到了江南道,怕是会引起一些血腥。
而后陆远又带着方霖在云水乡的街道,商铺,作坊转悠,二人没有再遇到那晁氏二人,倒是遇到了一些陆远与他父亲的熟人,见陆远带着一个清亮的女子,与他不断打趣。
“嘿嘿,霖儿小娘子,你别理他们,咱们云水乡便是这样,民风淳朴,口言无忌。”陆远带着方霖在一间面馆坐下。陆远点了一小桌子美食,方霖不禁叹道:“这可怎么吃的完。”
陆远笑道:“咱们南靖靠近海水,有你们内陆人想象不到的美食。”便指着一道牡蛎一般的菜说道:“此为府埕海蛎,入口爽滑鲜美,你试一试?”方霖夹了一块,自己在祁连山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尝过海中的牡蛎是什么味道,此刻点点头,确实不错。
一桌子的香味馋的怀中李复容哇哇叫,方霖看了桌上一眼,有一碗四色的汤湖湖,舀了一勺兑到李复容嘴巴里。
“此为四果汤,以四种水果熬成,话说这两日,母亲磨了些米糊糊给他吃,应该没事吧。”陆远看着李复容,他不知道李复容被迫断奶已经一个多月了。
“没事。”方霖笑道,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也是偶尔磨些麦子粉,兑水给李复容喝,在山林中便找了很久的动物奶,而在坐忘谷中更是只能磨些药草给李复容喝。有时还要挨饿,这对于一个几月大的小娃娃来说确实是一种摧残。
方霖夹起一道笋干状的菜,入口竟是软滑软滑的,不禁皱眉,“这是什么菜?”
“这个啊,叫做沙虫,他是…”陆远还未说完,却见方霖“噗”地一声吐了出来,面露苦色。前日被那新罗人截杀,那新罗人说的话让她对“虫”现在都有阴影,却没想到这一口咬下去的,竟是虫子。
陆远尴尬陪笑:“这其实不是虫,是一种软软的动物,俗称沙虫,是江南道沿海的特产…”
陆远带着方霖在云水乡到处转,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两人就这般心照不宣地把去芙蓉庵的事情“忘了”,陆远带她来到云水乡北面的一处小山丘上,山丘面积不小,却很低矮,山丘上长满了青草,随处可见鸢尾花,芍药,石竹,棣棠…不知是人栽的还是自然长成,总之方霖便觉得来到了一处花溪草海之中。
山丘的顶上有一株榕树,有五六人合抱之宽,对于榕树而言不算太大,对于这山丘却如同一方亭台立在那里。
“小心,这里每隔几步路可能就有涓涓溪流,被草被挡着看不清,小心陷下去踩湿了脚。”陆远对方霖提醒道。方霖颇觉有意思,“莫非这山丘顶上有一株泉眼吗?”
陆远不答,带她来到山丘之上,榕树旁边,而后小心翼翼左右踱步,眼神向方霖示意何处可踩何处空洞,然后站到离榕树五尺远的地方,蹲下,扒开地上的草皮,方霖果然见到,这榕树五尺以内,几乎全是水流,此处靠近泉眼,水流还颇为湍急。
“这倒是…颇为神奇。”方霖莞儿一笑,没想到那泉眼竟在榕树底下,榕树便扎根在泉眼之上。“也不知是这口泉水造就了这棵古树,还是这棵古树选择了泉水。”
陆远神秘一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没有这口泉眼,榕树也会枯死,没有这棵榕树为其遮风挡雨,泉眼也会堵死。”这话说的并不算很正确,榕树在哪儿都能活,方霖没有反问,却是惊道:“你也信佛么?”
“我么,我娘亲信,我嘛…对于佛呀,道呀,儒家法家皆取学习态度,没有绝对的信与不信。”陆远说道。
方霖点点头:“你是对的,取长补短,没有绝对的是与非。”
陆远挽起袖子,从草下捧出一捧泉水,喝了一口,泉水清澈,没有泥土也没有杂质,陆远又捧了一捧,举到方霖面前:“你渴么?”方霖并不渴,但却不知为何,仍旧用手指梳起一侧的头发,喝了一口陆远捧过来的水,入口竟有些莫名的甘甜。
陆远带着方霖在离榕树十几丈的地方坐下,此处总算有一块较大的连贯的草坪,方霖坐在陆远一侧,竟有些沉默,自己奉师尊之命下祁连山,去剑南道,从姚州杀到嘉州,杀到成都府,受殷素黎托孤,去蜀西,过泸州,一路见了太多的血腥,自己在圣灵的昆仑仙宫住了十几年,有师尊的庇护,从来不知道杀人为何物,直到白帝城斩琴舞烟,自己第一次手上沾了鲜血…这一路,剑南道政变,被大琴殿高手追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而后快到南靖之时,还被人追落山崖,仓皇逃窜,本以为命都没了…此刻却在云水乡享受了一天的平静,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