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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缘灭

传闻公输家有一支影卫,如影似魅,变幻莫测,最擅长潜伏,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模样,因为见过他们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死人。这支影卫已存在了千百年之久,相传为公输家先祖鲁班的弟子们为报答师恩,组织在一起所形成,誓死效忠公输家,他们精通各种机关术,最擅长潜伏于人群里暗杀敌手,并且无处不在,一出手干净利落,故称“影卫”。在杀手界,简直是一群恐怖至极家伙,魔鬼般的存在。   宇文笏单手支颐靠在榻旁,一双狐狸眼中,琉璃般美丽的眸子胧着层淡淡的流光,百赖无聊地转动着扇子,一下一下轻轻敲击案几,像夜里液漏有规律的水滴声。  坐在几步远茶桌旁的一身玄衣的匀甄则正襟危坐,眼帘闭阖,仿佛在思考什么事,一动不动的,入定一般。  这两人,一静一动,一端正一闲散,倒也相映成趣。  宇文笏时不时地拿折扇戳一戳榻上昏睡的人儿那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脸颊,嘟囔道:“怎么还不醒啊?都睡了这么久……真是的,这丫头是猪吗?”  这时,匀甄睁开眼,忽的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吓得宇文笏一个抖索,扇子都差点拿不稳了,脸上陪笑的“呵呵”两声,着赶紧把手从榻上拿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匀甄随手一掷的茶杯凌空破气,携万钧之势而来,速度之快,到了面前宇文笏也隐约只看到一个黑影划来,眼眸骤然睁大,  “啊!——”  杀猪般的吼叫,以房间为中心,声波把整个旅馆都震了震,窗户外树梢上的几只鸟闻声惊飞,落下片羽毛慢慢空中打转,打转,飘飘然落于碧绿草丛里。  房内,  “呼——呼——”  宇文笏死里逃生般的抚拍着胸口,揩了把额前的冷汗,抬头看着若无其事的匀甄翻瓷杯碎片,修长的手指从中捻起一枚梅花型的流锥,凑到鼻前嗅了嗅,便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就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是要吓死我啊!”  匀甄理都不理会那一脸委屈傲娇的狐狸男人,目光往窗外一扫,轻功点跃纵身飞了出去,只内功传音留下句“照顾好阿箬。我去去就回。”  “喂!”宇文笏扑到窗户上,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来着,可这探身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宇文笏回头,见走廊外一颀长的人影投在纸帘上,不禁嘴角勾起,掉虎离山吗?  榻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模模糊糊映入眼帘是雕着牡丹的天花板?头好痛啊,怎么回事?  脸色苍白的孟箬艰难的坐起来,  抚着额环视了方间一周,除了自己,空空如也,人哪?  “师傅?小舅舅?”  无人答应,幽暗的房间里寂静无声,显得有些空旷。捶了捶几下躺得酸痛的后颈背,她起身走到窗前卷起竹帘,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涌入内,啊,这下敞亮多了。雨过天晴了?  孟箬站在窗口望着沐浴在日光里熟悉的皇城鳞次栉比,连绵不绝的屋宇瓦檐,中间有条隐隐可见一角的热闹街道,那是太平街吧,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到中央,再往右转两个角——她微微垂眼,琥珀色的眼眸氲着一层薄灰水气——转了角,就是护国府了……  日光拉长了窗边一个落寞的身影。  玄衣身影轻功飞跃,来到郊区林间,足尖点地,款款降落于地,寒冽如冰的眸光睥睨树后的人影,冷冷道:“出来吧。”  墨绿的剑穗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扬舞飘动着,倘若剑气纵横。  “呵呵,从来就听闻天下第一剑士,匀甄先生修为了得,出神入化,早已化剑为气。不知可否不吝赐教?”林间传出来沙哑异常的声音,透着面具,暗沉诡异,明显是用了变声功气。  林间吹来的风轻飏衣袖,翩然若仙的匀甄立在那里,嘴角微不查地勾起,眼底的眸光更冷了几分,  “阁下果真有心请教,何须如此?”  “啧啧,我等是想向先生请教的,只是,到要先看看,先生有没有那个资格!”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抖动,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咔咔”齿轮的转动声如鬼魅之笑,匀甄皱眉,看着四周突耸的机关阵,将层层他包围住……  远处隐隐传来热闹的唢呐吉鼓声,可抬眼望去,正好屋宇被遮住了,也不见是哪条街上传来的。  在窗边望了会儿,孟箬走到桌边拿起块面具带到脸上,带上门出去了。下了楼,一楼是旅店设置的打尖庭,摆了一排排的方桌。柜台上的伙计们磕着一盘瓜子,叽叽咕咕地闲聊着。  一伙计道:“你没看到,燕王殿下骑在高大的马上,后边六乘銮车,那架势,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  “那可不是吗?刚受了封,又逢大喜,不春风得意才怪。”另一伙计拍拍手呵道。  孟箬走到一桌前,自顾自地倒了点酒,伙计们的声音仍嗡嗡的在耳边,  “新娘子也不赖啊,认了这么个爹,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听说还是一品居的老板……”  一品居?执杯的手顿了顿,孟箬转头,  “打扰一下,请问燕王是那位殿下?”  伙计们转头,看着突然插入话题的少年,那微微眯笑的眼睛里,淡淡的琥珀色滢光,好像天山上的晶玉石。  “咦?小兄弟你居然还不知道呐,原十六皇子,前阵陛下御封为燕王,赐了府邸,半月前皇后娘娘懿旨赐婚,娶的是公输相国的义女,就是今日。”  轰!一记雷霆劈下,心骤然紧滞,他…要成亲了?和许姐姐?  是呢,闭上湿润的眼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似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夕阳下,那两个陌陌的身影是多么般配啊,她为他系上披风,动作轻柔温暖,而他抬手撩起她散落鬓角的发丝。  呵,每想一分,心就痛一分,锥痛得“咯咯”作响,像有一个小人,在拿着刀剑在一块块割剜着心头肉,然后血就一滴一滴溢出。就在她痛得快不能呼吸的时候,  “来了,走,看看去。”不知是谁在说话。  嘈杂的唢呐声越来越近,有人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红得宛如残血,红的队伍,红的銮车,红的吉服,在阳光下分外妖娆刺眼。  骑在匹白色高马上的苏衍,一身锦绣华服,金绶紫襟,胸口一大朵绦丝编织的红艳宫花。妖冶俊美的侧颜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薄若柳叶,细腻如玉的肌肤竟比女子还樱柔,英气的眉宇下,一双似深碧色的眼眸,潋滟着深海的邃幽,宛如那传说中美丽至极的鲛人所幻化,叫人移不开眼。一个人,生得这样绝世容颜,当真是模糊了男女性别。  真好看,底下一片轻声喟叹声,仿佛皆痴迷沉醉而不自知。  嗯?苏衍宝石般碧色的眸缩紧,按了鞍,回头看了眼围在两侧的人潮,眉微微蹙起,这气息,他没感觉错,刚刚感觉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可望去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于是淡淡扫了眼,便转回头。  站在人墙最后的孟箬方才从阴影里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白马上那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太液池田田荷叶香中,他散乱着发抬头仰望着她,眼角任挂着泪痕,却对她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找鞋。”  ——明月下,他抚着她的长发说“自古以来就有花木兰,木桂英等巾帼女英。师傅  ,你的迫气并不亚她们。”  ——后院纷飞的落梅中,他坚定地望着她的眸,说“阿衍有一首曲子,弹给您听可好?”。《凤求凰》,还没有告诉过他,他那日弹的曲子,她其实听懂了。  ——冷宫萤萤烛光中,他抱着她,说“师傅,我爱你”,拥吻着她,他咬破了她的唇,歃血为誓。  ——蒲草丛荡里,他虚弱的闭着眼,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滴答——  有温热的液体掉落在手上,  她和他之间,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回忆……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声狮吼,一个白色的影儿不知从哪里窜出,直奔向金銮轿车,众人皆慌乱,抬轿的小斯们惶恐不已,争相竟走,弄得轿子摇摇晃晃,坐在里面的新娘许君岫左摇右摆,最后一下竟直接给颠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许君岫也有些慌了,盖头滑落,面前的庞然大物更是不禁让她心上“咯噔”了一下,  白狮怒吼一声,抬起巨大的前爪拍下,便见身下的许君岫大半张脸及脖颈鲜血淋迸溅,惨叫声盖过了一切嘈杂,  “啊!——”  事发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血腥味好像才提醒了侍卫门,于是纷纷的拔剑。但这畜牲实在生猛,没有人敢贸然冲上去,白狮转着猩红的眼珠子,张开血盆大口,怒视着围上来的这些人,震怒威吼,扑上去,逮住一人凶蛮撕咬,皮肉绽开血溅射,吓得众人纷纷退开。  “住口!小白!小白!”  这时,人群后面飞出来一名少年,只见他点跃轻功,缓缓飞降到白狮面前,抬手在它额前轻轻拍着,好似在安抚它平息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他念念有词,温柔慈爱地抚着白狮那毛茸茸的头。神奇的是,在他的安抚下,白狮渐渐安静下来,一会儿竟乖巧的趴在地上打滚,像小狗在撒娇一般,众人都看呆了。  苏衍紧紧盯着那个白狮前的身影,眼底说不出的神色,抬手按了按眉心。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果不其然,有人大喊一句“她是通缉的反贼!捉住她!”  便有无数的侍卫一哄而上,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冲了上来。“咻”的一声,天空中绽开求救信号的烟弹,城墙上训练有素的羽林军架弩,无数的箭头对准了一个身影,城门缓缓关闭,那厚重结实的铜门坚不可摧,哪怕有千军万马要撞开也是极其不易。  被重重围困的孟箬冷笑一声,看来城中早已设了陷阱,只等着她现身了,只是眼下要脱身并非容易。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箭发如雨,孟箬灵活的一一躲闪,一支箭险险地从脸上擦过,射掉了脸上的面具,同画像上相差无几的面容便暴露出来。  手头没有武器真是有些吃力,只见她手腕轻盈的转动,空手夺了把刃,剑发如珠。然她使剑却不及使枪那般熟稔,何况人数实在太多,箭势如此密集,不一会儿便被逼至城墙角下,身上各处破伤,血染了衣。  孟箬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前汗如雨下,看着渐渐围逼上来的人,叹了口气,唉,没办法了。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力注入右手,只听得“铮”的一声,她手中的剑裂成无数碎片,暗器般飞出去,侍卫们应声倒下。  她大喊一声“小白!”  白狮便越起,驼住孟箬跳上城头,踩倒一排躬弩手。  就差一点了,就可以逃出生天了,然而四五支白翎羽箭破空划来,堪堪射在白狮脖子上,吃痛的白狮扑倒在地,孟箬也一起颠倒,摔了几尺远。  远处,街口正有数不清的援兵冲水般涌来……  枝叶扶苏的林间,碎了一地的青铜块,空气中残留着激战过后的味道,飘散若仙的匀甄淡淡拂去衣袖的尘埃,扫了眼倒地上倒成一片的蒙面人,  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匀甄有一笔帐还未算,请他好自为之。”  “哈哈哈……”诡异的笑声从面具后传出来,“过瘾,过瘾,此生得以与先生交手,死而无憾了,哈哈哈。”  “堂堂影卫,也不过如此。”匀甄拾起一块碎片,转身欲离去。  “哦?先生如此认为?我啊,不过是当中最不济的一个了,相比他们可差远了。顺便提醒一句,先生可听说过调虎离山。”  脚下步伐顿住,匀甄瞳孔骤然禁缩,转头看向城门方向,那里有隐隐的弹雾色。不妙——于是飞身赶去。  地上的人方才松了口气,呕出一口黑红的血,剧烈咳动起来。  背部擦摩得火辣辣的痛,孟箬吃力的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包围住了,躺在地上的白狮发出呜呜的底喘声。  几个黑衣的蒙面人走近,手中持着白翎羽箭,就是他们,刚刚的箭杀气十足,煞气凛然,一看便非普通弩手所射,此几人内功看来是极其深厚。  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孟箬催动经脉,释放出全部内力,若习武之人便能看出,她身上笼着曾淡淡的炁晕。  忽的,剑光飞闪如电,利刃刺入血肉沉闷出声,几滴鲜血迸到一双深碧色的眼眸中,宛如红色的泪,那眼却一眨未眨动一下。  孟箬呆呆地低下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插在胸前的剑。  这一刻时间静止了,万物也都凝结了,周遭已模糊成了虚无,这一刻,寂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清楚楚。  他持着把锋利的剑,刺在了她的左胸口上,痛漫延到了四肢百骸,耳边丝丝缕缕的声音是谁?  ——师傅,阿衍为你抚琴  师傅,莫要贪杯  师傅,披了外套再出去,师傅,师傅……  “啊!——”她歇斯底里地抬头仰天长啸,犹如困兽发出悲愤的咆哮般。从来都没有那这么痛过。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像琉璃一般碎裂,轰然崩塌。  琥珀色的眼眸瞬时充满了血红,低下头,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苏衍,那俊美如斯的面容上染了血,更添几分妖冶。  她抬手握住剑刃,已不顾指间淌出的鲜血,只管用力一拔,带出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握着剑尖转动方向,染血的剑划出了道完美的弧线,直逼上苏衍脖颈。  “殿下危险!殿下!”  侍卫们来不及反应过来,局面已反转,蒙面人也是一怔。  唯苏衍闭上了眼眸,淡淡摆手,对着羽林军统领道:“阴将军不必管我。”  “殿下万万不可啊,”阴陟大喝一声,“大胆妖女!还不放开燕王殿下!我等可刘你个全尸。”  “通通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孟箬已杀红了眼,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那剑刃就划破了皮肤。  “住手!住手!”阴陟慌将武器丢下,回身下令道:“都给我放下武器!”  那蒙面人到却举起了弓,箭在弦上,冷冷讽刺道: “阴将军,反贼跑了,你可担待不起。”  “哼,殿下有个什么闪失,难道你们就担待得起吗?还不放下弓箭!”  蒙面人被呵斥,无从反驳,只得无耐得垂手,暗骂道:“可恶。”  羽林军里让出了一条道,孟箬挟持着苏衍慢慢走出城门,白狮也清醒了些,紧随其后。  走了几里,见无追兵追来,孟箬方才放下了剑。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身前的苏衍开口问道,  “不用你管!” 她冷冷地回绝了他,抬手将他劈晕,便往地上摔一颗□□,骑上白狮跳入茂密的山林中,消失不见。  阴陟等人赶到时,浓浓的烟雾封了路,只见昏倒在地的苏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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