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席饭毕,众人也各自归了院子,陆云夏跟在孙彻身旁,正往院子里返去。
“今日我会往衙门去一趟。”孙彻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没什么温度的样子。
“那四爷几时下衙?”
“不必等我用饭,这几日我会回来的晚一些。”
陆云夏心想,这么兢兢业业?看来府衙里是真有事要忙,于是利落应道:“好,听四爷的。”
谁知孙彻闻言,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云夏不明所以,完全不知是自己方才应得太快、没有尽到做妻子的关怀之故,反趁机询道:“对了四爷,我们屋里的摆设可能挪动?我的箱笼今日要打开,到时怕要占些地方……”
“随意。”
孙彻说完这句,转首回身,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世间确有在长辈面前聪慧机敏,在丈夫面前缺根弦的女子。
陆云夏略听出点不对,不禁想道,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才第一天就要挪动人家屋里的摆设?会不会有些太不见外了?
八成是这样,要不然等过几天两人更熟一点了再动?
清徽院的位置很好,地处正中方位正吉,距离前堂后院水榭花园都十分地近,两人相携一路回屋后,孙彻便换了官服去了府衙。
陆云夏是个坐不住的,加上前段时间坐船留下的阴影,现在一坐超过半个时辰就胸口闷得慌。但她是新妇,成婚第二天就急着要出府,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先逛逛这孙府了。结果这头她刚收拾好了要出门,外面就来了传话的丫鬟,说柴氏要见她。
陆云夏一听,知道这是婆婆要给新媳妇立规矩了,当即备了礼往柴氏所居的梨山院前去。
给孙家人的礼物都是沈婵亲自备的,陆云夏就是捡现成的。最关键的是,这些礼物都是对孙府上下了如指掌的沈婵精心挑选后备下的,绝不会出现给不懂琴的人送了琴谱、给文盲送了古书这种送了还不如不送的尴尬场面。
特别是给柴氏的礼物,尤其用心,除了一些治头疾的方子要留待以后备用,今日要送的就有不少贵重物件,其中分量最重、最为难得的还属一尊半壁高的纯白玉雕。
因为这柴氏有个很风雅的爱好,收藏艺术品。
说起来,柴氏其实是孙家出身最高的儿媳,身上有一半的皇室血脉。柴氏的母亲和宁郡主是今上的姑母,柴氏自小在宫里长大,与今上是有手足情谊的表兄妹。
只如今的天下皇权衰落、地方独大,皇帝自己手里都没什么权力,所谓的公主郡主就更是个空壳子,没什么好高人一等的了,不过柴氏的内心,显然保留了一份高傲。
她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被灌输皇家的天生尊贵,生活在繁华的国都洛阳,对于孙家这样江东一隅靠抢地盘扩张的豪强没有半分好感。但造化弄人,谁叫孙世芳崛起的太快,就连皇室都不得不忍下心中不平转而去讨好他,以求不起兵乱。
可想而知,在这样情形下嫁过来的柴氏又如何能心平气和?她和自己的丈夫相处的并不好,孙继海对奢靡懦弱的皇族心存蔑视,柴氏对让她被迫远离洛阳并威胁着刘氏天下的孙家亦怀恶感。等到年轻时的那份心气渐渐沉下,夫妻关系也裂缝已生无法弥补了,甚至连带着育下的两个儿子,也因着二人不睦的关系与父母略生疏远不够亲近。
这些都是陆云夏从沈婵那儿得知的,她不由得想,像柴氏这样半生都过得不快乐的女人,做了长辈应该很讨厌同样沉着一张脸看起来更没鲜活劲儿的儿媳罢?
就这样,陆云夏领着身后一长溜手抱礼盒的侍女,十分有牌面儿地赶到了柴氏的院子。
此时的柴氏,正喝着新上的雨前龙井,听着另一位儿媳吕氏的汇报。
吕氏嫁进孙家已有六年,柴氏不喜庶务,早早就把管家权扔给了这个长媳,这些年来大房负责管家的一直是吕氏,倒还算井井有条没出过什么乱子。不过吕氏会定期将处理过的事和帐给柴氏上报一下,以示自己没有因为管家权在手就不把婆母放在眼里,表现一下对这位婆母的尊重。
陆云夏进去的时候,吕氏刚好停下。
一进门,柴氏就被陆云夏身后的阵仗惊住了,因为实在是跟来的丫鬟有点多……
吕氏当年第一次给她请安时也不是没有送礼,但她隐约记得也就带了三四个人,这位次媳看样子是把自己屋里的丫鬟全带过来了,加起来应该有八|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