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挑了下眉梢,道:“莫非你……”
那人道:“还用我吓唬他们!你不是跑出去混江湖,得了个什么名号,又是什么‘例不虚发’,他们吓得要死,在翰林院供了个先师孔子的牌位,早晚烧香。我叫人偷偷去听他们叩拜,原来祝祷的是‘谢同僚不杀之恩’!”话没说完,自己已忍不住,捧着肚子放声大笑。
李寻欢从鼻子里“嗤”的喷出一股冷气,转目却看见黛玉已笑得掩了口,只不敢出声,自己想了一想,也不禁露出笑容来。
黛玉虽小心在意,不教自己有半点失态之处,一双眼却忍不住瞥向李寻欢那边。从那陌生男人进门她便已发觉,表兄在那人面前颇与平时不同,说不出的轻松随性,几乎有些“不讲理”一般。就是回想往日,自己在长江之上初见他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的举止神态。黛玉自己是细心聪敏之人,已明白李寻欢固是待人温和有礼,其实眼下这般率性,才正是他本色。
她在一旁痴想了半天,待回神之时,却听那人正问道:“你今年多大?有四十了吗?”
李寻欢哼道:“干什么?我没你那么老!”
黛玉听得忍俊不禁,想着那人可能的身份,又不敢笑。又听那人道:“老大不小的了,也不成个家。听说你把李园也送人了?”这两句话说得轻描淡定,却引得黛玉心里猛然跳了两下,心想这是表兄平生伤心事,怎么在此时提了起来?
李寻欢果然掩饰般地咳嗽一声,道:“你出来就是问我这些事的?”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那人竟还笑吟吟的,从桌旁起身,慢慢踱了两步,才道:“林海的事好办,贾氏欺这林家小姑娘是孤女,吞没她家产,自然要如数发回。只是你李二号称一诺千金,答应我的事,可不许反悔!”
李寻欢怔了怔,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那人忽然正了神色,道:“李园是你家祖居,又有先帝御笔题字,不可转送他人,你给我把它收回来!”
李寻欢果然大出意料之外,半天才道:“这……恐怕……”
黛玉却突然觉得一阵快意,想当年表兄将李园送给堂姐作嫁妆,原是一番好意,谁知那龙啸云不识进退,居然当真把堂姐的产业据为己有,还改了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真真是小人得志。倘若李园能物归原主,实为大快人心之事。
那人似不愿李寻欢继续推托,长身站定,一字字道:“李二听旨!”
黛玉心里一震,虽早已猜到七八成,但得知眼前之人果真是当今皇帝,还是三分惊讶,倒有七分不知名的恐惧。一时间竟忘了叩拜,转目盯着李寻欢,似想听到他的指点。
李寻欢则毫无惊慌之色,只从椅中站起,带着些恼意瞪了皇帝一眼。
黛玉脑中一片混乱,居然还偷空想到,这世上敢瞪皇帝的人,除了这位表兄,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皇帝倒毕竟是和李寻欢相识多年的,猛省自己口误,清了清嗓子,重新道:“李瑛听旨。”见李寻欢还站在面前,催促道,“跪啊,快着点!我家里还一大摊子事等着呢!”又瞥了一眼黛玉,笑道,“小姑娘,你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