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在那人面前,他有些气喘,呼吸不太顺畅。 身前是贯胸国土,身后是大片烟山,我望了望与我一同立在高墙上的人:““那日在竹林见上仙,上仙面色温润,气定神闲,没有一丝虚弱之态,可是在我面前装的?” 清和沉了沉声音:“姑娘来借宿,自是客,和某怎能将自己的狼狈之面拿出来献给客人?” “不知清和上仙来这贯胸国有何事做?” “莫不是剧毒除去,心情甚好,来此漫游一番?” 清和一愣,点了点头:“近日无事,来此一游。” “清和上仙兴致着实高雅,我还不知这贯胸国,有何可乐之处。”我步步紧逼,清和也破罐子破摔,淡然一笑:“姑娘言重了,和某只是路过于此,索性来看看。” “我也是路过于此,谁知竟遇见了清和上仙,不如上仙同我一起,进去看看?” 良久,清和应了声:“好。” 防风一氏居住在这里,每个人胸前都有一个横穿的洞,贯胸国之名由此之来。 这里没有军兵,我和清和进了国,街上有许多抬着木棍走的男人。 他们两个人一组,都裸着上身,将一条粗木穿进自己胸口的洞中,一人一边,有穿着华丽的人坐在木棍中间,被抬着走。不分男女,头上均编着许多粗辫,女子大多数穿着大红色或艳色的露肩百水裙,衣服上绣着六条蛟龙,风伯雨师,还有毕方。 我与清和穿了几条街,见他有些吃力,想让他歇一歇,我借口体乏,与他进了街尾的一间客栈。 到柜台前,一个高高瘦瘦身着墨绿色刻丝袍子的年轻男子拿着算盘:“二位客人仙气飘飘,刚进本店,我柜台旁种的迎客花颜色都润了不少,想必定是神人逸士。在下仲良,两位可要住宿?今日宾客稍多,但刚巧剩了一间房。” 清和拿了房牌,往楼上走,我也跟着上去。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两椅,一柜。 我本想问他两人一间该怎么住,可他什么话也未讲,难道是不在意这方面的问题? 清和站在桌前,为我倒了杯茶,请我坐下,递给我后,才跟着落了座,歇息了片刻。 我喝了口茶,四处望了望屋子,不知怎的,与这人共处一室,我就莫名的开始脸红。我转念一想,定是我心里知他与我的生前的事,而清和不知,与他一同处着,过去的事就直往脑子里窜,如此而来,竟有些莫名的欣喜,仿佛重新认识一般。我打住了继续的想法,准备想找些话题,清和却先开了口:“终南姑娘,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看看地形?” “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定累坏了,今日就不必了,你好生歇息。” 清和轻笑:“清和还未如此虚弱不堪。” 我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 出了客栈,已是黄昏,有许多人摆起摊子,叫卖声络绎不绝。 我左顾右看,第一次来这里时,将这里的特色菜品吃了不少,什么藤萝饼,香杏凝露蜜,笼蒸螃蟹,个个都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 我们一前一后,随意转着。 有许多女子坐在竹椅上,身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饰品,我继续往前走,想看看那个卖螃蟹的还尚在否,肩膀被人拍了拍,我转头,清和停在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前,他俯下身来,低头看着几条发带,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上仙,倒是像陪着夫人出来闲逛的平凡男子。 “那日在竹林和某答应姑娘为姑娘买几条发带,姑娘可曾记得?”他抬起头看着我。 “嗯?”我愣在那里。他一身白衣,面色冷静,与这幅情景甚是不搭,他竟还记得这件事,我以为只是嘴上说说。 我走到他跟前,一同俯下身,金黄的细布上摆放着各种花色的发带,他拾起几缕,将它们逐一放在我的发前,一一对比,我僵在那里,待他对比后移开手,我近他身处的脸侧有些发烫。 “我觉得这几条尚配姑娘肤色。” “那,就这几条吧。”我木讷地接过发带快速起身,背对着他,一直往前走。他起身付了些银两后,跟在我身后继续转着。 我停在一个闉肢之人面前,他面前摆着一些奇虫异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些古怪东西。 我指了指一个红枣大小的虫子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眯着眼看了看,顿了顿说:“这是天山蟪蛄,夏生秋死,汲取了天山的阴寒之气,嚼碎服下可使皮肉紧缩,除去皱纹,纤身养性。” 我一听,急了:“我就要这个!这个多少钱!” 他终于正眼看了看我:“五百两银。” 我自是没有这么多钱,但也不好意思让清和帮我掏,回头看了看清和,他就快上来了,我从荷包里取出鎏金双蝶簪,递给他:“我拿这个和你换.” 趁他接过簪子时,我立刻伸手将天山蟪蛄拿起,那人看了我一眼说:“好吧,你拿去便罢。” 我捧着虫子,正要吃,清和已经走上前来,他微微一愣:“你在,吃虫子?” “没有,我没有吃虫子,我只是尝尝它。” “……” 那虫子一咬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肉,我将剩下的一口放进嘴里,刚下肚,浑身便热得发痒,我终于实践了一回吃药忘了问副作用的傻事,记得十七曾经吃了圭山肖翘之壳后满脸长痘,半年未出山。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清和。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那虫子好吃么?” 我自己要吃这东西,自是不能在他面前埋怨什么,所以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外壳比较酥脆,里面的肉虽然有些僵硬,不过还是能吃出一股鲜香之味。整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评分的话,除了外表稍微不中看之外,剩下的可以打九成分。” “哦?你这吃虫子的境界倒练得不浅,我这儿有一盒蚀骨之蛆的死尸,看书上说,功效与这天山蟪蛄基本一样,而且味道比这鲜美多了,吃完也没有副作用。你要不要尝尝?” 我:“……” 这天山蟪蛄我也是刚刚才晓得有这鬼东西,清和一眼便能认出,自是将其他独门异经也读了不少。 夜幕降临,天慢慢阴下来,不少人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去,我和清和绕着原路返回,进了客栈,一楼的厅里还有几个人在吃酒。其中有个白衣袍的男子背对着我们,我又觉得像颜椋,可一想上次误将清和也当成颜椋,心里不禁叹息,颜椋虽美,却是一张大众脸。 我自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扶着楼梯的木扶手上了楼,就在拐弯处,我还没细看底下的人是不是颜椋,清和却突然下了楼,他也是看见了颜椋罢,径直走向那桌,那人一回头,果真是颜椋,在我还没有反映出要下楼问颜椋为何在这儿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两个人都喜穿白衣,我看着他们,想了想,从小到大,不论是听书或是看小说,那些正面人物,大多是白衣。关于为何要穿白衣,我总结出两点结论:一来,是想用纯洁的颜色掩饰自己内心的肮脏与野蛮,白衣飘飘,看着就觉得儒雅有文化,整个人的档次都跟着上升了一大截,二来,是想吸引人的注目,在这个时期,绝大多数人都穿着重色衣物,突然眼前有几抹白色飘过,定是吸引眼球。哪个女人不喜欢有气质有风度的男人,这穿白衣更是提高了一见钟情的几率,也让自己寂寞空虚的内心有一丝精神滋润。所以说,这些穿白衣的男子,实在心机。我看着他们,愤愤不平,在回到安云山后,也穿了几天白衣,我自是希望有英俊的男子上前来勾搭我,不过,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相反,倒是有几个卖祭祀用品的伙计不停地向我介绍他们店里的纸钱棺椁纯手工制作精美十足。 颜椋吃了几口酒,和清和一起上来,看都不看我一眼,独自伏在我身旁木栏杆上不动弹。 我上前去,拍了拍他,故意逗他:“你来贯胸国做何事?” “看风景。”颜椋讲得气定神闲。 “嘴上这么说,还不是看了我的信,来贯胸国找我。” “什么信?老身不知。”颜椋朝我翻了个白眼,转身推开了我们隔壁的房门,请清和进去:“今晚我与清和住这间,你住隔壁。” 我拉颜椋过来:“你还生气着?” 颜椋双眉一皱:“什么气?老身是喜爱生气的人?今早儿老身刚醒,就收到一封信,那信里求爷爷告奶奶,请老身挪步贯胸国,老身转了转值千金的凤凰脑子,觉得良久都未出去游玩一番,不如来贯胸国看看山水。谁知却遇见了你,坏了老身的心情。” 我低头,向他道歉:“是在下的错,在下千不该万不该,扰了颜椋上仙的兴致。” 颜椋“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