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月华门,尤女史见前头来了一队巡卫的千牛卫。她抬头请示昭元公主,却见昭元公主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不过片刻,两方人迎面碰上。对面领头的霍中郎将如往常一般,令身后的千牛备身们侧身避让,拱手行礼。
尤女史明明白白地瞧见,见了昭元公主,霍中郎将眼前一亮。然而,公主却目不斜视,跟没看见一般。
公主没发话,轿辇便未作停留,径直走过去。
也不知道霍中郎将此时作何感想,尤女史心道。她回头望一眼,见千牛卫还在原地没动,霍中郎将似乎慢了几拍,而后才领着侍卫们继续巡卫。
回到液景殿,大雨如期而至,倾盆如注。
昭元由宫人伺候,添了件襦裳,倚着窗柩看“哗啦哗啦”的雨。
方才邂逅霍哲,他竟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不信卫国公没跟他通气。世上怎会有如此装模作样之人。
昭元眼眶泛红,又气又恨。
清雨洗丹阶,潺潺雨水在宫殿阶下汇流,墨绿的青苔被冲撞得浮沉摇摆。
昭元忽而忆起,许多年前,霍哲送她的那只棕兔,便时常跳到院中,缩在阶角嚼食青苔。然而过了冬,棕兔便受惊而死。
如此一想,霍哲带来的两段欢欣,都如此短暂。短到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彻底消逝。
……
骤雨停歇时,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尤女史上前轻声道:“公主,戌时已至,可要传膳?”
“咳。”昭元有些受寒,她垂首轻咳一声,道:“原来我已枯站了这么久……上膳吧。”
“是。”尤女史得令,出殿去安排。
昭元走到殿外院中,霎时寒气萦身,天气比往常冷冽了许多。
“公主怎么出来了。”尤女史返身回来,“回殿中等吧,宫人已去提膳,不久便归。”
昭元没说话。
尤女史只好噤声陪伴。
不料,片刻后,尤女史口中去提膳的几位宫人,惊慌失措地奔回来。其中一位道:“禀公主,玄、玄武门有禁军提刀出入!”
尤女史脸色一变:“什么,你可没看错?”
几位宫人使劲点头。
听此,昭元觉有异,吩咐道:“差个人去禀报父皇和千牛卫,再来几人随我去瞧瞧。”
尤女史立刻安排好人手。
昭元率众径直穿过宫道,走到望云亭附近。夜色昏暗,她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人影行过,瞧着是从玄武门过来。听响动,也有兵器碰撞声夹杂其间。
“怎么回事?”昭元问身边人。
无人知悉。
“何人!”忽而,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声从侧方响起。
身后的宫人们不由惊呼喊叫。尤女史声线颤抖地护在昭元身侧,斥责宫人们:“少安毋躁,少安毋躁。”
昭元转头,见是三四位提着刀的大汉。他们身着禁军军袍,手里的大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刺目银光。那三四人走近,蛮横的面容霎时一览无余。
昭元惊疑不定。她稳住架势,反问:“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宫廷。”
几人对视一眼,迈步走近。
尤女史身子发抖,护着昭元往后退,退到宫人们身后。宫人们故作坚强地护住昭元。
“退下!”昭元见他们越逼越近,不由厉声呼喝:“禁军未得传召不得进宫,你们竟敢抗旨妄为!”
对面发出笑声,其中一人举起大刀。
见此,宫人们皆瑟瑟发抖。不知是哪位惊呼一声,而后奋力扑向举刀人。对方没有防备,被撞退好几步,两人缠打在一起,双双跌入液清池。
随后,响起重物落水的“噗通”一声。
昭元心下震骇。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对方显然是反军!她何时见过此等阵仗,宫变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快、快逃。”她下令,拉着尤女史便往回跑。
“捉住此女!”一人说:“带回去,王爷必有重赏!”
命令一落,剩下几人迈开步冲过来。
宫人们或拦或逃或被抓,喊叫声杂乱一片。
昭元不敢回头,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身侧尤女史突然尖叫:“啊——”
昭元只觉牵着手的尤女史,被另一股大力拉走。她立刻回头,见尤女史正被一反军钳住肩头。尤女史面色痛苦,使劲捶打肩头的硬手。
昭元拔下发钗,狠狠地刺进反军手背。反军失声痛呼,一脚踹开尤女史,狂怒地反手要抓昭元。
尤女史尖呼:“公主!”
一时不查,昭元手腕被捉住,只觉骨头被攥得生疼。她眉头一拧,左手又拔出只金钗刺过去。
金钗入肉,划过骨缝,血溅上昭元肌肤。
“嘶——”那人猛地抽气,松开抓昭元的手。
昭元没了支力,连连后退。
而后,她背后撞到一具坚硬的身躯,盔甲发出咔哒一声。
昭元心头一震,猛地回头。
月色下,背后的人一眉一眼清晰可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昭元呼号卡在喉口,而后狂喜:“快,拿下他们!”她指向反军们。
霍哲将她扶稳,点个头,拔剑走过去。
昭元心中如有了支柱般,立时底气十足。
只见霍哲剑光一闪,了结那位与昭元缠打的反军,而后一记飞踹将尸首踢入液清池。随后不带喘息地剑指剩下二人,将他们的刀挑落,重拳击于额首,抬腿横踢,似厉风刮过,一人立仆,另一人连滚带爬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