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蹲在灌木丛里已经有一会了,不是她不想偷袭,只不过是她还怀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想着万一那人不是锖兔,她就还有机会跑掉,但是这二位之间的交锋太激烈,那个疑似是鬼的大哥话又太多,她竟硬生生找不到机会。
杀鬼要用专门的日轮刀,这是一个叫炼狱杏寿郎的人告诉朝日的,可惜朝日并没有,也用不了,甚至没来得及学。白衣人虽然刀断了又力竭,但是他动作依然很快,对面一时半会杀不掉他,说垃圾话挑衅也得不到回应,气的疯狂挠自己,朝日看着它飞快愈合的伤口,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渗出血的破布条,感到一阵羡慕。
清澈甜美的味道在扑鼻的血液腥香中骤然吸进肺腑,宛如开水里突然混入了一勺蜜,正嘤嘤大笑的鬼猛地停下来,盯住了不远处的灌木丛。
“我今天运气真好。”他由衷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少年猎鬼人退出几米,刹住了冲势,惊讶地看了过去。
朝日被骤然安静的气氛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直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谨慎地开口道。
“……你们好?”
是刚刚的那个小孩子。借着昏暗的月光,锖兔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孩子像是刚从土里种出来的一样。
八|九岁大的样子,脏到看不清五官男女,浑身裸露在外的部分都被布条缠着,身后背着两根几乎与他身高持平的细长棍子,摇摇晃晃地站着。
只有眼睛亮得惊人,从及腰的乱发下面隐隐地透出一点浅金色的光来。
朝日也看到了锖兔身上眼熟的格子花布。
藤袭山外围有人看守,普通人轻易不能进来,锖兔很自然地将朝日看成了来参加最终选别的队士,但明显这孩子瘦弱的可以又受了伤,少年一个起落挡到了她前面:“这里危险,你找个地方躲着,天亮再出来。”
“你叫锖兔吗?”
“啊?”锖兔一愣,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是耐下心来肯定了他:“嗯,我是锖兔。”
唉。
感觉到“死”字一半的笔画已经刻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朝日从锖兔背后探出半个头看向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掉线了的鬼:“那请问您是鬼吗?”
手鬼语气甜蜜地反问:“你觉得呢?”
朝日捂住脸发出一声悲鸣。
奇怪的孩子从锖兔背后走出来,在少年猎鬼人疑惑又警惕的目光中双手合十。
“拜托了!”
“你一会一定要记得跑啊!!”
然后他的身形就短暂地消失在了锖兔的视野中。
直到昏暗月光下雪亮的银光映入瞳孔,手鬼才意识到这个在他眼里等同于一株野山参的稀血小鬼,背上背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刀。
短短一个小时里的第二次,鬼再次体会到了猎鬼人的刀刃逼近脖颈的恐惧。
不,不会的,我的脖子有被好好地保护着。刚才那个小狐狸用了什么招式不也没切开吗?这个小鬼这么瘦根本没有什么力气,等到她刀断掉的时候,我就——
……咦?
眼前的天空月亮树木旋转着跳出了视野,鬼的眼睛惊恐地转了两下,看到一双缠满布条的腿。
失去头颅的庞大身躯茫然地立在原地,缠在脖子上的一条胳膊“啪嗒”落进地里。
在白衣大哥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朝日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因为刚刚那一下剧烈运动痛到险些跪下的腰,向他比划了一个“你快跑”的手势。
锖兔起先没有明白朝日的意思,直到几秒过去,无论是鬼站着的半截身体还是朝日脚边的头都丝毫没有要变成灰烬消失的样子,他才猛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你的刀不是日轮刀?!!”
人生的大起大落,说的就是手鬼。从被砍头的恐惧中回过神,鬼瞬间兴奋了起来,也懒得管锖兔了,没有头的半边身子猛一跺脚,七八条胳膊就从地里窜出来直奔朝日。
那么就又到了朝日苦难生活中最喜欢的环节,女孩眼疾手快地一把抄起地上那个头蹦起来就跑,一边忐忑又快乐地跟自己下盘口:“你说这回是从身体上长出脑袋还是在脑袋上长出身体?还是像蚯蚓一样能变成两个?”
锖兔&手鬼:“……”
其实这个答案手鬼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人要是没了脑袋,那么从哪边都不可能再长出来了,于是他目标明确地奔着朝日的脑袋去了。
鬼的肉|体灵活又坚固,以朝日的状态被随便扫一下,头都可以当即和脖子再见,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跑得动的时候跑快点而已。
太难了,女孩拎着那个脑袋险之又险地从鬼手和地面的间隙一个滑铲滚出来,明明是一对一,却仿佛被包围。而头迟迟没有回到脖子上的鬼也开始焦躁起来,在朝日手里上蹿下跳吱哇乱叫。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