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日后,何时才能再相见。
“阿弥陀佛,往后徐府就全靠你们守护了。”
周逸笑了笑转身返回,留下满脸不解的护卫。
午饭后,肠奴一脸神秘地说:“师傅,你知道吕捕头这些日子,为什么没有再来查案吗?”
“为何。”
“嘻嘻,他最近估计都不会再来打扰师傅了。文和县出了一桩怪事,接连数日都有百姓失踪,再出现后,都神志不清,没过几日浑身冰寒而死。”
“难怪,那吕捕头一定很忙吧。”
“可不是吗,算上昨天,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县里有流言,说是因为君王昏庸,导致岭南叛乱,这才天降寒冻,听说县令老爷已经大发雷霆。”
“善哉,我大唐百姓,还真是不畏权贵,什么都敢说。”
周逸微笑着听肠奴天花乱坠讲述近来的坊间见闻。
黑色小字里,九成九都是人间之事。
这件事并没有在黑色小字中出现,只会有一种可能……涉及了阴怪或者是妖物。
“想来吕神捕一定会有办法破案。肠施主我们换个话题,小僧昨日看到一篇前朝王乘虎将军少年时英勇追盗的故事,你想听吗?”
……
文和县的深夜。
明月半墙,桂影斑驳。
百姓们大多已经熟睡,偶尔响起几声孩啼,很快又被妇人哄睡着了。
“铛……铛!”
哈欠连天的打更人,在巷尾敲打着梆子。
不远处忽地飘过一袭灰袍,风移影动,朦胧不清,转瞬即逝。
“怎么突然这么冷。”
打更人哆嗦了几下,嘟哝道,随后兀自转身,摇摇晃晃地向另一边走去。
影子见打更人并未发现自己,再度向西飘去,行至一处,原地下沉,消失不见。
那是一间位于县城边缘的荒废城隍庙,年久失修,又无人供奉,早已漆色剥落,结满蛛网。
凡人肉眼自然无法看见,一道道骷髅形状的黑色烟雾,正围绕着城隍庙飞舞,发出尖啸的声音。
灰蒙蒙的夜雾中,漆黑的石马车从远处驶来,进入城隍庙。
一名怀抱婴儿,风鬟雨鬓,容色模糊的妇人走下马车,来到庙殿上首中央,坐上那破旧不堪的城隍之位,缓缓抬起头。
“恭迎县主。”
等候于城隍庙中一道道灰影,齐齐匐身参见。
众灰影几乎都是人形,唯有一个例外,便是那身高五丈、牛头单足的虚耗。
它屈腿跪坐,却仍比周围众鬼怪高出一大截。
看似鹤立鸡群,实则格格不入。
众阴怪逐一汇报夜巡所见所闻,上缴这一个月的阴财供银。
不多时,轮到五丈虚耗。
正在哄着婴儿的妇人突然抬头,眸里浮起一丝不解:“你那晚去徐府向贪财者索命,按冥律共有四人当死,怎么就只勾来一名侍女?说,你是否贪了阳间生人的买命财?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五丈虚耗眼神变了变,弯腰拱爪:“回禀县主,此事事出有因。谁料那徐府之中,竟住着一位高人,我辈不是对手,只好退离徐府。”
听闻“高人”二字,众阴怪皆是一惊,随即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县主面露深思:“哦?我怎么不知此事。是何方高人?”
五丈虚耗迟疑着说:“那高人……是一名僧人。”
“僧人?”
县主先是一愣,旋即眸里浮起愠怒:“大胆虚耗,竟敢欺瞒本座!杀僧令问世已有二十多载,大唐万寺崩塌,众僧不死即还俗,哪里还会有什么僧人?”
虚耗慌忙下拜,连连磕头:“县主明鉴,徐府之中,的确住着一名游戏人间的高僧啊。”
众阴怪对着虚耗指指点点,冷笑讥讽。
女县主目光更是森冷可怖,宛如冰刀一遍遍地刮过虚耗庞大的牛头。
许久,女县主吐出口气,阴沉着脸,淡淡道:“从今夜起,你的夜巡地盘,由三条街降至三户。并在七夜内,补交齐徐府所欠阴财。”
虚耗低垂于地的血红牛目中,浮起悲愤之色,就听上首的鬼妇继续道:
“不要以为你是少见的先天阴物,本县主便会容你放肆。可别忘了,如今早已不再是从前,本县主留着你,只因本县足够大度。十夜之内,不补齐所欠阴财,连三户都不给你,看你还如何继续修行!”
虚耗身躯一颤,紫黑的利爪死死攥紧。
半晌,它缓缓道:“我辈,领命。”
待到众阴怪散去,女县主走到堂下,转至庙后。
斑驳陆离的壁画前,一名戴着斗笠,穿着皂靴,肚大腰圆的怪人,正在仰首观望。
听到脚步声,他也不曾回头,微眯双眸笑道:“楚夫人好大威风。不过你那手下着实可笑,竟说这世间还有高僧。没想到传说中的先天阴物竟然蠢笨如斯。”
县主楚夫人停下脚步:“我允许阁下进入文和县地界,已经给足那一位面子。阁下为何还要在县中害人性命?”
怪人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歪嘴一笑:“本座何曾杀人?他们不都是自己活着走回家的吗……直到数日后才被冻死。”
楚夫人脸色一寒:“白雨,我敬你是平江君下属,才对你一忍再忍,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怪人转身,斜睨向楚夫人,冷笑:“杀人者,不光我一个。随我一同来的那位兄长,它也杀了县民,你怎么不去找它?哦,本座明白了,我与你实力相仿,而我兄长的实力,却要略胜你我。啧啧,堂堂楚夫人,也是吃软怕硬之辈啊。生前硬的吃多了,死后想换换口味?”
“你……”
“算了,我白雨就给你楚县主一个面子,明日再食最后一人,便就此罢口。”
看着怪人一摇一摆走出城隍庙,楚夫人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