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暗处是否藏有眼睛,季嫣不敢朝张将军发出更多的暗示,她唯有完全漠视那方纸片的存在,继续说着赵延安期望听到的话。她能看到张将军有些疑惑的目光渐渐冷却,纸片稍搭在他的指尖,要坠不坠的样子。 “行了,你走吧。”张将军背过身去,向前捏了纸片的手无力垂下,纸片悠悠从他指缝落下。 “将军当真明白我的意思?”眼看纸片飘落到地面,季嫣忍不住出声争取。她看清了张将军背影片刻的迟疑,害怕赵延安从这句话中听出什么,她停顿片刻又稍加一句:“当真不投奔我雪国的怀抱?”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季嫣等了许久才等来张将军浑厚有力的嗓音。 “你走吧。” 张将军的背影冷漠,季嫣一步三回头,仍不能摸清张将军的态度究竟归往何处。 照上一世的发展路径,此次牢狱之灾后张将军便被贬往新月与雪国交界的境地,那地地处蛮荒又与雪国接壤,赵延安便趁这机会将张将军收归囊中。又恰逢新月与雪国的响田之争不断升级,新月节节败退之下张将军又被召回朝中,但那时的韩沁何曾想过眼前的张将军倒真存了逆反之意,他同赵延安里应外合,助雪国顺利攻下响田。 季嫣仍记得响田被敌国拿下时韩沁错愕不解的眼神,他或许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他真心相待的人宁愿与虎谋皮,也不愿留在他身边享他许下的一世安稳。 他是诚心待人,但暗处时常有人窥伺,不惜耍弄手段也要离间他同他那班臣子啊。 “小姐。”季嫣心事重重地回到朝阳殿,守在一旁的谢元便迎了上来。 思来想去仍觉得不踏实,季嫣将象征自己身份的发簪递予谢元,唤他前往牢中探一探张将军的态度。 “这个也给你佩上。”递了发簪,她又拿出前几日求得的平安符给谢元戴上,上一世她也替谢元求过,他当真是不离身,将那小小的符囊保存得极好。 “可要弄清楚张将军看过那方纸片没有。” 谢元领命而去,季嫣本以为谢元这一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没一会儿但见谢元兴冲冲地跑进来,拽紧了衣角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探清张将军是何意否?”季嫣没作他想,却看见谢元取了她刚替他戴好的平安符,上前几步又仔仔细细替她戴上。他似乎很高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张将军便是全心信任小姐。” 闻言季嫣也止不住要高兴,她正要取下平安符给谢元戴上,韩沁端了芋头糕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见了韩沁谢元一下跑没了影,季嫣无奈,也只好先替他收着。 韩沁见了谢元没作出什么不寻常的反应,谢元跑没影又屏退了下人后,他愁容满面就来到季嫣面前,“嫣儿,朕近来好生烦闷。” “皇上为何烦闷,倒不如说与臣妾听听?”季嫣替韩沁捏了会手臂,韩沁动了动身子,季嫣一个不稳就跌入韩沁怀中。 “嫣儿真香。”韩沁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发梢,季嫣挣扎要起身却无果,原来是韩沁施了点力牢牢将她抱在怀里。韩沁深吸几口气又接着喟叹,“如此朕更生不出分毫烦闷的心思了。” “皇上有任何心事皆可同嫣儿诉说,嫣儿懂的虽不多,但愿替皇上分忧。” 韩沁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素来清亮的嗓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过几日便要宣布于张将军的判决,张将军虽有逆反之意更替先父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却是舍不得他。如今便有两份方案,嫣儿替朕选上一二可好?” “当然好。” “其一是贬往与雪国交界的境地,紧挨嫣儿的故乡。其二便是流放,流放之地朕还未想好。” “既是紧挨嫣儿的故乡,嫣儿出于私心定要选择其一,却不知皇上会否觉得嫣儿选择的凭据太过儿戏?”若是贬谪,她凭着上一世的记忆还能挽救一二;但若是流放,前路掺杂了那样多的未知,她的手中甚至可能抓不住分毫把握。 “好,好,贬谪好,贬谪好,朕都听嫣儿的。” 韩沁来了又走,宫女们各归各位,谢元又不知从哪冒出了头。 “小姐,张将军早在您将纸片递予他时便已知晓纸片上的内容,他说他今日这般冷硬的态度便是不想叫小姐为难。他更愿相信韩王同小姐,有任何要事以纸信通知他便可。” 尽管谢元早已传达了张将军的态度,又一次重复下这份更为详尽的分析还是让季嫣放心不少。 她拿来纸笔将韩沁要贬谪张将军的消息写好,层层包裹下又叫谢元送去。 赵延安的部下认识她却不一定认得谢元,他们将目光专注于她或许就会忽略了谢元,她也不知道能否在这夹缝中寻得反赵的机会。 她上一张纸条内容便是相信张将军的忠诚,更希望张将军能够信任她和韩沁,雪国对其虎视眈眈,韩沁对他暂时的不信任不过是赵延安等人的计谋。第二张含有贬谪消息的纸片则希望张将军能够假意归降,潜伏在赵延安身边探取其计策,内化为她同韩沁的坚实支柱。 季嫣将一切计划得何其美好,赵延安那边确实没有动静,然临时打乱她阵脚的不是别人,却是韩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将军欺上瞒下按照律法该遭死刑,但念其尚有累累战功,圣上仁德,特将其流放芜羌,以警世人。钦此——” 季嫣手中的瓷杯没有抓稳掉落到地上,韩沁所说的都听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