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看去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院落,没想到里面却如此别有洞天。 怪雪一边寻找魔霖,一边心里感叹着庭院深深,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细微声响。怪雪停下脚步,回过头正欲问是谁,鼻子却猛地撞上一堵人墙。“啊……” 嘴巴被立刻捂上:“嘘!” 鼻翼间传来熟悉的味道,怪雪放下了警戒。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身着桃粉色纱衣的小姑娘转头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身旁一道身影临风鹤立,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轻轻摇头,稚嫩的声音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没什么,夜间风有点大。” 司修带怪雪来到了离方才位置较远的一处亭子。 一被放下,怪雪就挣脱开问道:“你为什么会跟在我后面?” 司修不屑地轻笑:“谁跟踪你了?倒是你,”他走近她,低下头缓缓道:“你没发现天帝和红绡在前方交谈吗?差点让你坏了本君的好事。” 怪雪一愣,一直顾着寻找魔霖,还真没感应到前面有人。随后想到了什么,她眯起眼瞧着司修:“原来你在偷听天帝他们的谈话。” 司修直起身背过手,转头望向别处强装镇定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天辰星君手足无措的样子,怪雪幸灾乐祸道:“如果不是偷听,星君大人完全可以和天帝站一起,而不是距离那么远的隐蔽角落。加上你说的差点坏你好事,可不就是偷听么?” 他确实好奇为何天帝要避开自己单独召见红绡……许是正经惯了的星君大人不太会撒谎,被揭穿后神色现出一丝慌乱,连话都说的不顺畅了:“我、我当时也、也是为你好,你再往前走就、就会被他们发现。” 怪雪可以确定,她看到星君大人的老脸红了!正想趁机再奚落几句顺便“威胁威胁”,司修又开口道:“你大晚上在外面干什么?” 被这么一问,怪雪才想起来正事。她一拍头道:“被你一打岔,我都忘记去找魔霖了。” 她抬脚刚要出亭子,身后的司修悠悠道:“哦你说魔霖啊,我之前看到她跟在佛祖后面,往血魔残元的方向去了。” 怪雪收回脚,转身问道:“血魔残元?不是说要等三日后月圆之夜再去收的么?” “是这样没错。佛祖想必是亲自去了解下情况。” 怪雪不解,详细情况红绡不是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吗?似看出她的疑惑,司修道:“你还真以为红绡鬼侣是友?他们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怪雪沉思,司修的话和自己方才问妖路的话对上了,他们果然有问题,看样子魔霖是和佛祖一起去打探虚实了。她抬眼道:“你刚刚躲在暗处偷听到了什么?” 司修被她时不时地“偷听”二字呛到,轻咳声道:“红绡很聪明,天帝问什么她都打太极装糊涂,所以天帝也问不出什么。”他不会告诉她,自己跟个傻子似的站暗处,听他们太极来太极去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唠嗑了一个多时辰。 “那他们到时真的会帮我们对付白泽?他们能打得过么?” 司修轻笑:“看到这满院繁花了么?” 怪雪疑惑地看了眼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能将这院中百花不分季节全部盛开,你可能做到?” 这还真的有点难……就算全部盛开,以她的能力也维持不了多久,看样子红绡二人的实力不简单。怪雪突然惊道:“那刚刚我发出了声音,他们不是……” 司修好笑的敲了下她的脑袋,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红绡是肯定察觉到了,天帝没有法力不会发现,不过红绡也不会告诉他。” “唔!”怪雪捂住脑袋不满地看着他。 司修这才发觉刚刚的举动太过亲昵,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自亭中蔓延开…… 片刻后,怪雪打破了沉默:“那个,我继续去找魔霖……” “哦好……”司修呆立,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玄非尘行了片刻后,认命地停了下来,道:“出来吧。” 魔霖从他背后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玄非尘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此事非同小可,需要亲自去查探么,你又何必跟着。”虽然现在的她法力不容小觑,不过有了灵兽这个异数,难保不会有别的异数,所以他想亲自去腾云阁看看红绡说的是否属实,而她在,他会分心……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魔霖站定在他面前,对他道:“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我想问你……” 玄非尘却打断道:“不用问,你想知道的,时间会让它真相大白。” 魔霖看着他:“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待他回答,她又缓缓走到他身边,右手颤颤地一点点靠近他的左手:“那么……我还想问你,那时我被凌苑的离梦所困昏睡在床上时,你说的,是真的么?” “咚、咚”魔霖听到自己的心跳愈发紧张,她听到自己近乎卑微的声音:“待血魔事了,我们可不可以,还像从前一样……我还是……”那么爱你…… 玄非尘看到她熠熠发亮的杏眸里氤氲了点点泪光,心蓦地一痛,刚想说什么,却瞬间被那熟悉的万箭穿心般的痛感死死笼罩。 他的神色如常,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冷不丁瞥到魔霖右手上那隐在袖口内的铃铛在黑夜中发出愈渐明显的光芒,玄非尘心下大骇,他收回被魔霖轻轻握着的左手,疏离道:“魔霖施主怕是误会了什么,你昏睡在床的那段时间,都是妖路她们在照顾你。” 魔霖如坠冰窟,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你叫我……什么?” 手背上还留有她的余温,玄非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看了看夜色,道:“时候不早了,施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罢便转身欲走。 “站住。”魔霖冷冷道:“佛祖您方才说,时间会让我想知道的真相大白,那么这时间是多久?为何将军府上的人都转世投胎了而且非富即贵,可是丞相府的人我寻遍了各处,包括阎王的生死簿上也没有。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她很怕,怕听到的回答会是早就成了失了神志的孤魂野鬼…… 原来刚才她想问的是这个,他还以为是关于红绡……玄非尘暗自苦笑,没想到他堂堂三界最强之神,也会有失算的时候。本想让她放宽心,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银铃链子却像个死亡咒印一般,时刻提醒着他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最终说出口的,是与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残忍话语:“你心里不是早有答案了么?血魔所到之处本不可能再有生灵,只是因为他们养育了佛胎的福祉,将军府中的人才得以转世轮回。而丞相府……” 魔霖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失神道:“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我一定会尽快了结血魔。”不忍再看她被泪水模糊的容颜,玄非尘转过头支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逃一般地匆匆离去。 那时他说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一边给她输入佛力,一边想着那些能让她有点希望回到现实的话,后来竟口不择言说出了…… “你不知道自己对我有多重要,语迟,快点醒来吧,我爱你……” 玄非尘越走越快不敢回头,最后飞入夜色中。 “血魔……血魔!血魔一定要死!一定要死……”魔霖喃喃反复念着,良久,突然她抬起头,布满猩红的双眸望向玄非尘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血魔,玄非尘……你我必有一战。” 送走轩辕熠,红绡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的脸蛋,随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笨重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为何不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红绡怔了怔,随后了然:“你说偷听的星君啊。”她轻笑道:“让他们互相猜忌不好吗?天帝怀疑佛祖,星君怀疑天帝,啧,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沙哑的声音再次问道:“那为何不直说?” 红绡知道他是问为何不把魔霖和佛祖的事直接告诉轩辕熠。她转头看他,微微笑道:“这可说不得,你也知道得罪佛祖的下场。而且如今的天帝法力被封,我们最终依靠的还是佛祖。何况……”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悠远,“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的……”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还要给朱旦那些东西。” 红绡回过神,依旧耐心地回应他:“不把事情闹大点,如何能让佛祖相信我?”她调过头,望着无尽的夜色:“希望佛祖能不辜负我们的期望,成功拿回血魔元神。到那时朱旦大败,佛祖还要应付天帝和星君,我就可以轻而易举拿到那东西了!” 不知想到了哪里,她又笑了笑:“不过这位新登基的小天帝确实难缠得紧,旁敲侧击的打听魔霖之事,我差点就说漏了嘴。你刚刚问我为何不直说,可知道我越是为难不说,天帝这位至尊便会越怀疑。这是不是应了小时候师父教过我的一个成语——欲擒故纵?” 犹豫了片刻,高大的男人还是开口道:“不能收手吗?” 红绡轻叹着笑了一声,温柔的目光望向他道:“这网撒了半年,你这句话也说了半年,你该知道,我不会收手的。”她左手缓缓抽动,突然眼前的男子如被控制一般,一点点跪在她面前。 红绡走上前抱着他,喃喃道:“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完整的自由身……” 释禅子岿然跪立在她身边,伸出手缓缓搂住她。红绡把一切都设想好了,可你又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作“计划赶不上变化”…… 腾云阁内。 红罗帐笼罩下的沉香床上,一个女子沉沉睡去。床边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残留在女子嘴角的点点血红,望着她的眼神如膜拜神祇。 待轻柔地关上房门,门外一直等着的男子道:“红绡传信来,说佛祖他们已经到了金陵。” 离开房门的手微顿,随后放下道:“知道了。” 转身正欲走,身后男子的声音再次跟上:“你真的要与佛祖为敌?” 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缓缓道:“声音小点,不要打扰了夫人休息。”说罢便快步向前走去。 身后男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待离那个房间远了,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男子上前道:“收手吧,朱旦,你斗不过那些佛和神的。” 朱旦转过头,冷笑道:“怕什么?不还有你和他么?还是说,”朱旦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白泽大人不想要了,想拱手相让给他了?” 男子一身白衣长身而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朱旦拂袖:“那还废什么话。” 男子深吸一口气,半晌认命道:“红绡……可信么?” “她给的东西试过了可信,不过这个人,可就说不定了。” 白泽轻叹一声,无奈道:“知道了。我会尽力帮你拦下红绡鬼侣,至于他……” 朱旦道:“这就够了。反正你们互为仇敌,你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白泽绝望地闭上了眼。几万年?几千万年?上古异兽早就约定不能在凡间打斗,可是两日后,也许他们就要万劫不复。 我该如何救你,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