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姜让回国,由崔家家主,即周国相国崔平一手操办。如今国内局势动荡,姜让未必能坐稳储君之位,其余几家心思各异。王家有心,于此危急之时雪中送炭,无论姜晏是死是活,这个情姒鲤记下了。送大巫来的使者卫澈亦十分了得,听说是卫国王室,灭国后一己女身辗转投效王家,颇得王家家主王伯信任。
姜晏此症起得急起得玄,之前不过挨她一顿打,呼呼唉唉之余,母子二人仍在置气。谁晓得几个昼夜之间,竟变得如此严重。医工不敢言说的话,姒鲤略有所悟。
姜晏的症状怕是因中毒而起。
竟有人在她面前弄鬼,姒鲤冷笑。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归来!归来!”*
归来之声如尖锐嚣叫逐渐急促,房中二女不觉皱眉。
刹那间,舞蹈、铃声、吟唱终止了,屋内所有的烛火随之熄灭,整个房间陷入凄清的沉寂。
唯一点微弱的亮光出现在少年身体的上方,围观之人来不及惊讶,一瞬即灭。
姒鲤以为自己眼花,想去细看,却听大巫道:“公子回来了。”
烛火亦在此刻恢复,焰心跳动,一室光亮。
哪怕对幼子有再多不满,关心仍占上风,姒鲤趋前轻唤:“阿晏?”
她的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不曾留意大巫与巫女招魂仪式后转瞬即逝的惊异与犹豫。
床榻上的少年倏然睁开眼,双目布满残留的恐惧,在看到姒鲤后,迟疑了一会儿,唤道:“妈?”
姒鲤眼睛一热,被姜晏这声妈勾起了所剩无几的慈母心肠。她已有许多年没听过幼子这样唤她。
昏迷之前,姜晏最后与她说的是:“母亲,我要娶她,此生非夏家女郎不娶。”态度之坚决让她火冒三丈,当场命侍卫打了这忤逆的幼子一顿。
险险诀别。
“醒了便好。阿晏,你且安心休养。”姒鲤语声柔和,心中却有一番计较。
姜晏醒来不过须臾,身虚体弱的他很快昏睡过去。
无论如何,烧退了,命保住了。
然而保住的不是被母亲毒打,为爱牺牲的少年,而是一位路遇歹徒,力敌不支,意外身亡的受害人。
受害人王某,名谢,如同诸位穿越前辈一样,无法相信自己在遭遇人生最大的危机之后又遇到了人生最大的转机。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另一只脚踏上的不是去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而是另一段人生。
当日王谢被大巫招魂醒后来不及看清周围环境,以为自己被路人所救,身在医院,第一眼见到的是姒鲤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她妈每每劝她相亲结婚未果时就是这副表情,好像她不结婚人生就不完整,以后只有孤独终老一条死路。
脑袋疼得要命,心里委屈得不行,她出差碰到歹毒司机,差点就死了,现在四肢无力,不过比死多口气,她妈就这么看她?
冷酷无情的女人。
难道这种时候还要用她三十三岁没结婚所以有此一劫来教训她?
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妈。”
叫完才发现不对头,她妈怎么变年轻变好看了,白头发没了不算,短发变发髻,一头金灿灿亮闪闪,这不科学啊。
她妈身后怎么有个穿得跟只金刚鹦鹉一样花枝招展的男人?
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王谢心里头咯噔一下,有了个不妙的预感。
等见到一身古装以面纱遮脸的女人,寒星一般的眼眸扫过她的脸,扫得她汗毛竖起,脑海里弹出三个字:糟糕了。
碰到这种情况,不是穿越就是系统。
比起穿越她倾向于系统,起码有个念想,有个盼头。系统从来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为目标,能回去总是好的。可是等了几天,尝试过无数种跟自己交流,跟身边可疑人物交流,跟物品交流的方式,无论睡梦还是清醒状态都等不来那声要命系统音。王谢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一个古代少年的人生。
少年十七岁,姓姜名晏,搁在现代是高中生。
现在嘛,戏剧人生。
亲爹宠妾灭妻,几年前跟亲妈亲哥一起逃亡到外祖家,身份颇为显贵,是个公子。
不是公子哥的公子,是一国君主之子。
穿越,每每发生在新生儿降临与原身生命垂危之时,原身以公子的身份,尚能被亲妈打得一命呜呼,可见这个时代未成年人根本没有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