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蹇予悯三两下就把他胡乱打的结散开了,把两侧的绸带重新折成相同宽窄,再交叠在一起。
路歇不知道该看哪儿,目光最终落到蹇予悯的手上——从浮现出筋络的手背到微微凸起的骨节,似乎处处都无声藏敛着力量。
可能是喷了某种香水,他腕间有一道清冽的植物香气。
路歇不着痕迹地放轻呼吸。
在蹇予悯又一次有意无意地碰到自己锁骨时他终于出声了:“……我觉得已经差不多可以了。”
这人还在没完没了地调整些什么?
“是么。”蹇予悯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观察了会儿说:“不太合适,换一个。”
郑助理走出房门,片刻后小臂挂着满满一排各式各样的领结回来了。
路歇一脸空白地看着蹇予悯从中挑出一只饰有夸张蕾丝荷叶边的阔柄大领结,朝他走过来。
这次他系得很快。
“腰封呢?”
郑助理立刻递给他。
“抬手。”
最后再穿上外套。
路歇被推到镜子面前,又被拽着转了一圈。
“您觉得怎么样?”
“这太——”
“就这套了。”蹇予悯一锤定音。
……
张奕做了十多年记者,不时靠着自己的omega性别拿到一些特别的暗访机会,比如这次。
在明雅救济站住下的第三天,他照旧在早晨八点拿着自己的证件去领取今天的食物。排在他身前的是个娇小的男性omega,怀里抱着他最多只有两个月大的孩子。
omega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糟糕,乌发凌乱眼眶通红,张奕还在他护颈没遮住的皮肤上看见了青紫的伤痕。
他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张奕的嗅觉神经变得兴奋,是在救济站里吗?
omega接受了检查,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篮子,随后走向货架深处。
在得到进入挑选区的许可后,张奕加快步伐跟上了他。
得跟他搭上话。
不难发现,货架上摆放的东西几乎都印有“天恒”的商标。张奕刚来时仔细观察过,那个线人虽然有夸大嫌疑,但总体上没有撒谎。救济站的食品的确多数已经逼近保质期的最后期限,有的还没有检验合格标志。
不过他没找到所谓的“会让婴儿中毒”的某款奶粉。
但就在第二天,原先的所有货物突然被紧急下架,而新换上的一批挑不出任何毛病。
看来消息走漏了。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清查出来请出救济站,等了又等却什么也没等到。
这是打算冷处理?
立刻离开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但一翻看相机里拍下的证据,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或许这里还会有其他值得挖掘的东西?
据他了解,两个月前权益办发布了物资配送招标通告,中标者正是天恒集团。有传言说是内定——天恒集团和权益办负责人蹇予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尽管如今提起“蹇”这个姓,多数人想起的是那位军部首和他年轻的侄儿,但在一个世纪以前却绝非如此。
那时的“蹇”,代表的是中央区的一个商、政、军几乎无所不涉足的庞大家族。天恒只是他们在食品业小试牛刀的工具,跟本家掌握的几家垄断行业的巨头相比不值一哂。
蹇家式微后,名下的企业要么破产倒闭要么被大肆收购,几家他人看不上眼的小公司成了救命稻草,天恒是其中之一。凭着它们的屹立不倒,蹇家仅剩的一支后人得以在今天依旧过着还算优渥的生活,只是早早淡出了公众视线。
直到出了个在军部平步青云的蹇有宗,舆论对蹇家的关注才稍有回温。
不过如今蹇家的具体情况外界已是一无所知了。
可以肯定的是,虽然现在天恒能够被查询到的法人代表不姓蹇,但真正掌握该集团的是蹇予悯的某位亲属。
是官商勾结,利用政府公益项目牟利?
然而天恒每个月能从这个救济站拿到的数目并不多,还不及旗下不那么偏僻的专营门店一周的营业额。何况蹇予悯根基尚且不稳,不应该会这么不爱惜羽毛。
整件事都透着诡异。不过对张奕来说只有一点重要,那就是公众永远期待丑闻。
omega在一排方便食品前站定,慢吞吞地取下两盒方便粥,放进臂弯的篮子里。
“需要帮忙吗?”
omega被这道突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转头惊恐地看着他。
“我没有恶意。”张奕赶紧声明,“我只是觉得你抱着孩子还要拿东西很不方便……需要我帮你提那个篮子吗?”
omega并没有被他安抚下来,反而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一边死盯着他一边向后退去。
“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是个omega。”眼看着他就要逃走,张奕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腕。“你先听我说可以吗?我可以帮你——”
“啊啊啊——”omega一被张奕抓住就叫喊了起来,他怀里的婴儿也爆发出了尖利的哭声。
张奕手忙脚乱,“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先安静下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