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瑕园常年幽静,屋阁有序,少花草,只一片绿竹常年不凋。园子南角有一方池塘,冬日寒意森重,池内清水无波,透澈见底,池周青苔绿意,岁月痕久。孟玊便在这池塘边终年累月的钓鱼,不论寒暑春秋。
“小叔!”
孟金缨拐到垂钓的人身后,故意大声唤了一句,震得人耳膜疼。
那垂钓之人,一杆青竹鱼竿,一张摇晃躺椅,一碟瓜子。男子身着白衣,以书覆面,悠然闲躺,如世外谪人。那一袭白衣本应纤尘不染,衣冠胜雪,此刻却涟入池水,沾上浮萍,映衬点点青迹,犹如世俗之雅墨。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小叔!”对方无甚反应,孟金缨又对着他的耳朵叫了一句。
“吵死了,我的鱼。”
孟玊面上的闲书滑落几分,露出鼻梁以上的额头。只见他眉如墨画,睡眼惺忪慵懒,似带了几分酒意,有醉玉颓山之感,张嘴便是一道清磁的声音。
“这都冬日了,哪里会有鱼。小叔有这钓鱼的闲暇,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太.祖父呢。”孟金缨摇摇头,随手从一旁捞了个竹椅小凳坐下,拈了块点心塞在嘴里,然后又抓把瓜子开始嗑。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孟玊随意开口,扯了扯鱼竿,没有鱼儿咬钩,他便微起了身子,将竿子收回,打算再捏点儿鱼饵。这些年池子里的鱼是越发精了,他的鱼饵也是越发贵了。
“我要真是□□父的说客,你能怎样?”孟金缨嘴里叼着瓜子和点心,凑近了他身边,眼睛冒着精光,一脸贱兮兮的模样。
孟玊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那就把东西给我放下。”
孟金缨嗑瓜子的手顿了顿,识趣的把东西都丢回盘子里,扯扯嘴角,暗骂一声小气。
“你来看我笑话?”他将鱼饵弄好,又重抛了鱼竿进池,激起一池涟漪。
“小侄女哪里敢,只是……”孟金缨眨眨眼睛,刚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就被对方一口打断。
“无可奉告。”孟玊利落拒绝。
“无趣。”孟金缨泄气的嘟嘟嘴。
孟玊又闲趟下,翘了二郎腿,恣意潇洒,丝毫不在乎身边还有一人。孟金缨见他如此,便要主动找些话来攀说,她本想趁机提提生辰礼物的事,但转念一想,又有了更好的话头。
“小叔,前些时日你不在家,可知道奉京来人了?”她先是试探性的询问,看看对方有无反应。
“不知。”
对方反应淡淡,她便放下心来,继续道:“那些人自称是朝廷礼部的,来商议小叔与长公主的婚事。咱们府里从不接待官家人,可阿爹和祖父却将这些人安置在客园里,照顾的十分周到。可没过几日,这些人又寻了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走了。小叔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婚事最后是怎样一个着落?”
“能不能省略这些俗套陈腐的说辞,直接表明你的意图,我耳朵烦。”男子翻她一个白眼,十分的不耐烦,与其清儒的气质截然相反。
孟金缨假咳两声,又偷偷拈了块糕点,继续尬道:“新旧朝交替,那小皇帝为了牵制他姐姐,竟将小叔你拉出来做姐夫。难不成他姐姐新婚以后就会忙着跟驸马生孩子不去跟他争权了?这小皇帝的脑子还真是被门夹了,竟想拿我们孟家当挡箭牌,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你一个小丫头说话这般尖酸刻薄,就不能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婚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可别赖着我。”男子烦躁的把脸上的书扯下来,两眼瞪着她,将她手上的糕点夺走,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的糕……”孟金缨直勾勾的看着那入了狼口的点心,肚子还咕咕叫。今日一通乱忙没怎么吃东西,眼下饿的厉害,小叔却连一口吃的都不肯舍给她。
“小叔要是娶了长公主,那就是驸马,能享天下权势,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儿当当呢,到时候……”她故意顿了顿,其意不言而明。
“到时候你就有小婶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