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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离家

突遭询问之下孟玊先是一惊,眸中有不明意味闪过,但一瞬即逝后便是正常神色,再也瞧不出任何的变化来。这人既长了一副十分难得的皮囊,也长了一颗十分对得起这皮囊的纨绔心,自始至终都是方才磕瓜子时那漫不经心却又热情的眼睛冒光的样子。

“这府里人都说喜夫子是个清心寡欲的,平日里连房门都不出半步,旁的闲事自然也不多问半句。怎么今日倒是有空关心起我的私事来了,难不成是专程过来问这些的?唉,我知现在外面传的厉害,大家伙儿都好奇的很。可无奈孟府管的实在是严,不然改明儿我就出去摆张桌子好好宣扬宣扬我这些私事,也算是给大家解闷了。”

他不缓不急的开口,抿了一口茶水然后重重叹一口气,显得痛惜懊恼,捏着茶盖轻轻扣盏发出青瓷的碰撞声。若非是在人前,刘僖姊必定翻他几个白眼,跟谁稀罕他似的。

“那敢问孟公子为何劫了我送给司家小少爷的礼物?这应该不算是私事吧。”

永远不能与心中明白的人讲道理,也永远不能与装聋作哑的人装糊涂。既然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那她也不介意先挑明了问。她将怀中小匣子也放到桌案上,用手轻轻叩开,让里面的字帖显露。

一旁的阿水瞧见她这样的做法有些吃惊与不解。这本是要极力遮掩的事情,她怎么还专门摆到台面上说。虽然这喜夫子说话一直温和有进退,但就是有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感觉,话里总带了一股子压迫与威严,像是与生俱来的气势,逼得人不得不在她面前低头,即使是不低头也总觉得矮了一截。阿水跟在孟玊身边见识不少,知道这样的气势断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身上。

“喜夫子当真不知?”

孟玊不急着解释,盯着她淡笑反唇相问,惯常的一派倜傥姿态,眼中平静无波无任何情绪涌动,但却又似深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对面的女子转了几圈,溺着笑意的打量。

刘僖姊轻笑一声:“金缨曾说过孟家有一条祖训,合族上下不得参政,孟家子孙严谨此训无一例外。外边的那些人虽不知有这祖训,但孟家世代无人入仕大家也都是瞧在眼里的。司家虽是官宦人家,但司家小少爷与金缨有同窗之谊。若是小辈之间的情分来往,便是像今日诗会这般场合也没什么。我送礼物本是人情之举,也是打心眼里喜爱那些孩子,不知可有举措不当之处?”

阿水瞧瞧他家公子,再瞧瞧喜夫子,心中暗叹:一个装傻的遇到一个充愣的。

“孟公子将我的礼物从孩子手里给劫下了,至于用的什么手段我也不好过问,无非就是哄骗孩子罢了。但既已经劫下,我也就当那孩子不喜欢这礼物转手送人了。可孟公子为何还要将东西再还给我,这是几个意思?既是还了,我原本送了两件孟公子为何又只还我一件,这又是几个意思?还有,孟公子的玉佩已经在我这里寄存了有几日了,我今日就一道还了吧。”

她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便又微笑着开口,双手叠放在腿上,一番说辞让人拿捏不出半分毛病来。客套话与场面话她这辈子已经不晓得说过多少,张嘴就来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那些翰林院的文臣们个个能说会道,自诩善辩,嘴炮连天的时候任你是什么身份都议的你连亲娘都不认,连谁谁家小妾去酒楼吃饭没给钱都能拿出来当私德有亏给参一本。当初她那父皇坐在龙椅上,常常被这些人引经据典的痛表忠心,回回都是一脸感激涕零的从龙椅上走下来,回到后宫却连谁今日上奏了都不知。她若没个真本事,这些年怕是嘴上吃的亏都能给人噎死。

桌案上一边摆着黄穗玉佩,一边摆着小匣子,端端正正的样子与那些凌乱的果皮杂物形成鲜明对比。

阿水摸摸头上虚汗,喜夫子这意思是他家公子搬弄是非,私吞旁人财物,污蔑他人居心不良?

孟玊嘴角一勾,眉毛挑挑,没有被这些话影响,盯着对方的眼睛是无辜且又清澈,若是仔细看,保不齐还能看出些许的委屈来。这个不做作又十分有深意的表情他曾对着小池塘苦练数遍,对孟家每个人都适用,尤其是他对那位小侄女,次次管用从不失手,十分得心应手,包治各种假正经。在他看来,天底下最假正经的地方就属这孟府了。他能出淤泥而不染一直都是件引以为傲的事情。

“我与那司家小少爷虽年岁有差,但彼此一见如故。他今日欲拜我为师,这本是高抬人一等的喜事,可我自愧不是个为人师的料子便给拒绝了。他伤心之余非要送我个东西以表情谊,可全身搜去便只拿出这小匣子来。这也勿怪他,毕竟年岁还少不知道旁人无论送了什么礼物都要珍而重之。我盛情难却只得接下,但一直未曾打开,思前想后仍觉不妥,这毕竟是喜夫子送给晚辈的心意,我怎好逾矩。于是便令我家小书童再还给喜夫子,也算物归原主了。”

刘僖姊听完这番话后表面上不动如山,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瞧见她微微抽搐的嘴角。说到底精明精透与耍无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她歪说歪话但总归是站在事实上讲道理,摆着真相叫人无可反驳。你家小妾吃酒没给钱,总归你是有个小妾的,也确实没给钱啊。我将这事拿出来说嘴是有些亏心,但对方更亏心那便是我赢。可若要歪曲事实真相,胡编乱造一通,硬生生给人家编排个小妾,这便有些无赖了。

阿水再摸摸头上虚汗,公子这意思是喜夫子不知好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倒打一耙?

不过,到底是谁倒打一耙?

小小的水榭阁楼内,二人虽未真正的唇枪舌剑,但彼此汹波涌动已能清楚感知。彼此目光交接看似都温和有礼,但仿若隔出一方天地来悄悄的斗狠较劲,一个是神情渐肃,一个神情渐顽,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阿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看黄穗玉佩,再看看红穗玉佩,十分的纠结。他家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私吞了旁人的东西,反正是黄的是红的也说不清。喜夫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顶着孟家的名头串结官员,反正玉佩最后闹出了两个,旁人怎么也不能说她拿着孟家公子的东西挂羊头卖狗肉。

“喜夫子,喝口茶。公子,磕个瓜子。”

阿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喜夫子递了一杯茶水,给他家公子手里塞一个瓜子。顺便趁递茶水的空挡开口询问喜夫子。

“喜夫子来府中已经有些时日了,阿水从小长在孟府,还未曾见到孟家从外头请来教书先生呢。听东宅的下人们说,喜夫子性情温和且博览群书,十分的有大家做派,倒不知喜夫子来自何处?阿水着实好奇的很。”

“我方才问你家公子可是与当朝御国长公主有婚约在身,便是想告诉你们我和这两枚玉佩的来历。但你家公子既是不愿我说这私事,那也就罢了。”

刘僖姊淡然喝了口茶,用余光偷偷瞥向眼孟玊,却不想被他用似笑非笑的表情逮个正着,她立刻闪躲起来,差点儿吃一嘴茶叶。一直觉得喝茶能不喝到茶叶的人都很能耐,她每每喝到都是不着痕迹的咽下,生怕粘在牙上让人以为是菜叶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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