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崔琦接到了旨意,贵妃召见。
“末将参加贵妃娘娘,娘娘金安。”崔琦一身铁甲跨进屋内,单膝点地请安。
汤贵妃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她似乎没有睡好,依靠在楠木椅上,单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贵妃不开口崔琦就得一直跪着,他是军旅之人,受点皮肉之苦并不算什么,但是他从内心排斥这位飞扬跋扈的贵妃,心里并不爽。
这凌云阁并不是贵妃常来的地方,一年也就两三次而已,可看看这凌云阁的布置和花销,虽寺庙之内不便见金银玉器,可这成套的楠木家具又岂止是金银玉器可比的?再看这屋内焚烧的香,又哪里是寻常宫妃可见的?
崔琦对贵妃不满久矣,即使陛下派他到贵妃跟前当差,他也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一个时辰过去了,崔琦还维持着请安的姿势。
莲叶瞥了他一眼,执起扇子上前,轻轻为贵妃打扇。风一来,贵妃便慢悠悠地转醒。
“崔将军。”
“末将在。”
“你祖上是开国功臣,你父亲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在身,在本宫跟前当差,着实委屈你了。”汤贵妃漫不经心地说道。
崔琦不知她何意,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可是听从她的吩咐走开的。
“职责所在,末将不觉得委屈。”崔琦警惕地答道。
汤贵妃轻轻一笑,道:“昨晚守在本宫廊下的宫女被人迷晕了,你可晓得?”
崔琦怔了一下,抬头:“末将……不知。”
汤贵妃凤眼流转,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呷了一口后放下,再用手绢擦了擦嘴角,道:“本宫的贴身宫女遭遇不测你们禁军竟然没有半分察觉?是本宫哪里得罪崔将军了,所以惹得将军不能尽心为本宫护卫吗?”
“末将不敢。”崔琦顿觉冷汗流淌了下来,如果贵妃所言不虚,那的确是禁军失责。他双腿落地,叩头,道:“请贵妃娘娘给末将一点时间,末将一定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事情要查,罚也要罚。”
“末将知罪,请娘娘责罚。”崔琦掷地有声地道。
汤贵妃嘴角稍弯,正眼看向这位心高气傲地小将军,他系出名门,又素来在外面有能干得体的好名声,此番被陛下派来护卫她,想必十分让他不齿。
巧了,她就擅长“打磨”这些瞧不起他的人。
“陛下崇尚军风,那就依照军规处置吧。”汤贵妃并不准备放他一马,笑意盈盈地道,“三十大板,本宫亲自监刑。”
不仅如此,汤贵妃还将当值的禁军都唤来了,她坐在廊下,好整以暇。
崔琦小将军脱去盔甲只着亵衣,直直地趴在院子中间的长板凳上面,两侧执行的人正是他的左右副将。
“将军……”他的下属都替他不忍了。
崔琦瞥了一眼廊下的女人,她笑着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明明可以让她的人来罚刑,可她偏不,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他的人稍有放松作假,她就能捉住把柄连着一块儿罚了,到时候师出有名,谁也不敢乱说什么。
崔琦知道,结结实实地挨过这三十板子才是最好的办法,兴许贵妃气消了就不会拿其他人开刀了。
“贵妃有令,不得作假,来吧。”崔琦趴在凳子上小声嘱咐道,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主将挨罚,这对于一支队伍来说是极大的否定和羞辱。崔琦自然挨得了这三十军棍,他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京城少爷,但早已在军旅中磨练了骨头,这三十棍顶多是让他趴着被抬回京城。可是,他的部下们却替他难受,军人最要紧的是骨气,被主君罚了尚可以说得过去,可眼前这女人凭什么要他们忍?
“嘭!嘭!嘭——”
崔琦双手撑着地面,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十二、十三、十四……第十五棍迟迟没有落下。
崔琦睁开眼看向左侧的副将,他握着棍子咬紧了牙一脸愤然,崔琦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他竟然撇开棍子,下跪道:“请娘娘恩准让末将替崔将军挨这剩下的十五棍!”
“鲁渝!”崔琦既惊又恼,斥责道,“贵妃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还不速速退下!”
“昨晚当班的是末将,要罚也应该是罚末将才对。”鲁渝再次恳求道,“请贵妃娘娘饶过崔将军,惩罚末将吧!”
崔琦闭眼,他平时怎么发现他这么蠢呢。
廊下,贵妃玩弄着指甲,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好啊,既然你主动站出来了,那就一起罚罢。”
“那崔将军这十五棍……”鲁渝直起腰来充满期待地问道。
“一棍也不能少。”贵妃抬头,轻瞥一眼,眼中已有寒霜凝结,她道,“你是他的属下,你犯错便是他犯错。”
鲁渝震惊,他没想到会这样。
莲叶招招手,宫人们又搬来一张凳子,并排放着。汤贵妃随手一指,点了离她最近的两名禁军去掌刑。
被两名属下按到凳子上的时候鲁渝还有些不服气,他梗着脖子道:“贵妃娘娘,一事不能二罚,您罚了我就不能再罚将军了,您要是不能消气的话我一起挨了罢!”
崔琦惊骇,反应过来后知道自己要立马拦下他,大喝道:“鲁渝,你放肆!”
鲁渝不肯认错,扬起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崔琦慌忙从凳子上翻了下来,伏跪在地,请罪道:“贵妃娘娘,臣御下无方,还请娘娘勿怪!鲁渝他不会说话,还请娘娘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三十军棍臣心服口服,绝无怨言!”
崔琦知道贵妃的手段,也听闻过她的狠辣。鲁渝在这样的场合顶撞贵妃,她岂能善罢甘休?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