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西风梦里征,耳听草木若伏兵。
闺中自顾伤情女,饮遍辛酸已不惊。
萧璧如从张家回来后,探望过母亲便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里,她不想让母亲知道今天的奔走一无所获,那样只会让母亲更加忧心,且能瞒过一日算一日吧,她必须再另想法子了。
秋的夜,西风冽。萧璧如躺在床榻上辗转无眠,耳听风打窗棂的声音呼呼啸啸,院子里也不知什么东西被吹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不用想,明日天一定是极冷的。
索性也是睡不着,便将眼前的困境梳理一遍,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尝试,明日已是知县老爷给出的最后一天期限了。她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想到隔壁屋里病榻上母亲,再想到尚在牢中等待她前去搭救的爹爹,不由就想起一家三口曾经的那些美好过往。此番思来想去,她下定决心房子不能卖,即使卖了自己,也要留着这个家,只要家还在,他们那些美好的回忆就都还在,若连家都没了,父母亲将来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了,更何况这房子卖掉之后也不够还债的,而自己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不如学着古人卖身救父,这样一来虽是牺牲了自己,房子和爹爹便都保住了。
拿定了主意,璧如翻身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柳知县的衙役们又到家里来催债,直接将家里砸了个破败不堪,母亲气急之下一头撞墙,直接撒手人寰,而她,则被为首的衙役五花大绑,还扬言要将她卖往青楼烟花之地,就连娘亲留给她的那些陪嫁的首饰也被衙役们哄抢一空。萧璧如恨极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看家狗,她极力地挣扎着,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只是这梦太过真实,让她意识到如果今天还寻不到银子还债,那么这梦中的一切将会变成现实。
此时,天刚蒙蒙亮,她便一刻也不想再耽搁,将自己拾掇一番,料理好母亲的药和吃食,独自出了家门。
清晨的白布大街上,行人稀少,很多铺面还未曾开张,只有个别小商贩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货品,萧璧如准备先在街上逛一圈,选一个铺面最大、往来客源最多的老字号店铺门口,作为据点。大街两侧铺面不少,多是经营丝绸布匹和衣装鞋帽的,再不然就是开染坊的,璧如行至大街中心位置时,被眼前的一家绸缎庄给吸引了,这家绸缎庄是个二层小楼,在这个大街上显得格外抢眼。门头处,上等的黑檀木匾额上题了三个烫金大字“博雅斋”,字字苍劲有力,让人打眼一看,还以为这里是一家古玩店,断然不会和丝绸联系在一起。萧璧如心下盘算着,能来这光顾的客人们想来都是不差银子的主儿,自己的这一番打算估计八成能够如愿。
上午的白布大街上已是人头攒动,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博雅斋内宾客鱼贯而入,生意好不红火。
汪润之与王壁两人谈完事情,双双从楼上下来。此时的一楼顾客们进进出出十分热闹,王壁笑看着门庭若市的博雅斋,对旁边的汪润之恭维道:“汪兄这博雅斋还真是名满亳州啊,若无你的博雅斋这亳州便也没有这白布大街了吧!丝绸之王,汪兄当之无愧啊!”
“王兄切莫取笑小弟了,小弟这点儿营生在您面前还值得一提吗?不足挂齿啊!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的玩意儿,哪及得上您这药王的分量。”两人各自谦让了几句,便径直往大门外面走去。
二人刚出得门来,便被店外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吸引了过去。只见店外很多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对什么品头论足着,且人头越聚越多,汪润之考虑到自家的生意,便欲上前一探究竟。王壁则远远地站在一处望着,只隐约看到一个素衣女子在人群当中怯生生的站着,面前地上有一张纸,人们就是对着这张纸上的内容指指点点着。
“这姑娘生的再好,可是有一个贪墨银两的爹爹,她自个儿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据我所知,萧师爷在咱们亳州的衙门里干了十好几年了,口碑向来极好,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贪墨银两的事情来呢?不能够啊!”
“谁要是敢买了她不就是公然和官府作对吗?这个时候还是自保要紧。”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各种看法不一。萧璧如在出门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到了所有难听的话语,只是没想到大多数人还是怕因为救她而惹祸上身。
就在此时,人群外面突然有一个拔高了的声音:“你们有这样的觉悟是对的,谁帮她就等于是和县老爷作对,赶紧的,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