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书·孝慈皇后传》有云:“建兴十年,帝后宋氏有孕,举国同庆。然,后抱恙,子息微弱,故以灵药续之。帝怒,遂罚众医,波及甚广,后劝之,才止。” 赵延年才出了朝凤宫,远处便有个公公等候多时了。 小公公走到他面前,客客气气的:“赵太医,陛下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赵延年没想到那边动作那么快,心里正有气还没消,他也正想问问苏恪是怎么对待阿慈的。 “公公请带路。” 刚进了御书房,便看到正背对着他的苏恪。他转过身来:“延年,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多谢陛下关心,延年甚好,但阿慈不好。”赵延年直截了当地说道,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九五之尊,大楚江山的主人,一下子戳中他的痛处。 仆婢们看赵太医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怕他再说出去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而殃及池鱼。 他们只是更加低着头,不敢去看圣上的表情,生怕待会儿发起火来祸及到他们,今日林公公休沐,否则也轮不到他们值班。苏恪却是出人意料的包容,他神色淡淡,眉眼之间还透露着些许倦色,只是下令屏退了左右。 一群太监宫女鱼贯而出,才松了一口气,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其实赵延年敢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苏恪曾经还是太子时候跟随赵公学习医学之道,而赵延年作为赵公唯一的儿子,也是大弟子,苏恪他理应称乎他一声师兄。他们师兄弟那时候的感情也极好,没上没下的。 屋里的气氛却很沉闷,许久,苏恪才轻启薄唇吐露出冰冷的声音,不夹杂一丝感情。 “延年,你知道了?” “是,陛下你同我保证说要对她好的,难道这就是你对她好的方式。”赵延年脾气一上来,谁都管不了,指着苏恪的脸,直接质问。 “你先是选秀让她伤心,又害她怀孕,苏恪你这是要害死她呀!” “是我负了她。”仓促之间苏恪没用皇帝的那一套说辞,他是真得将赵延年当朋友的。 “苏恪你知道吗?现在我恨不得用拳头打死你。”赵延年紧紧地盯着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与冲动,一拳打进旁边的柱子上,柱子却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尤为明显。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得吗?” “朕没什么可说的。”他垂眸抿嘴,心头有股浓浓哀伤化不开是非对错,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比治理江山还要难上几分。 赵延年见他承认了,更是不管不顾了,直接冲上前去拳头招呼。 苏恪有一瞬间的迟钝,等到反应过来赵延年的拳头已经堪堪擦过他的右侧。如若不是他没有什么武功,苏恪脸上就挂了彩。 一拳不够,赵延年又向他极速挥舞一拳。 “够了。”苏恪对赵延年的行为忍无可忍,用劲风接了他一拳使之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这是朕和她的事情,她是朕的皇后就该有她的使命。” “苏恪,不要让我提醒你,当初你有多卑鄙。”赵延年愤恨地直视他,苏恪却不为所动,声音酷冷得如同寒冬:“赵太医,管好你自己。” 赵太医怒气冲冲,甩袖而去。谁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底下的人看着这情景面面相觑。 …… 不久后,后宫上下皆知我有孕。太后甚是高兴,慰问了我许多遍,生怕磕着我,怠慢我。 然,我作为皇后,大抵什么也不缺。一盅盅补品没日没夜的往朝凤宫送,子玉也对我关越发怀备至起来。 子玉知道我怀孕的消息,还是太后派人去禀报他的。那时,他已经有段时间不进后宫了。他忙于政事,无暇分身,仅仅派了贴身太监林公公来看我。隔天,我才见到了他。 他有些憔悴,眼部晕了一层乌青,大概昨夜看奏折看到很晚。 其实,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毕竟我和他成亲许久,如今才有孕。 至少,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咸不淡,不闻不问。 “陛下,你不欣喜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别开脸,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朕政务繁忙,改日再来看你。” 又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记得,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他对我极好。 他会陪我赏花,在我累的时候,背我走。他的后背很宽阔,很有安全感。 我曾真心地以为我和他会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他是少年天子,登基时,国家风雨飘摇,百废待兴。 先帝留了个烂摊子给他,人人都在看这位少年天子会做出怎样的举措,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那先帝留下的四位辅政大臣各个都是心机深沉的主。苏恪谨慎周旋于他们之间,一不小心就会动摇江山根本。 苏恪不过潜龙在渊而已,颇有卧薪尝胆之风。 待东风至,便可直上云霄,翱翔九天。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他的婚事,我便是那个未知的变数。 我自小身体一直不好,便一直在江南养病。带到及笄之年才回本家。父亲宋恳子息单薄,和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宋国公的爵位袭了三代,到我这儿大概是要止了。 苏恪及冠后的第一次选秀,选的便是皇后。 朝廷重臣的女儿大都参与了甄选,最后留下不过五人,其中有四个都是辅政大臣的女儿。然帝并未做出选择。 我从未想过我会是皇后,毕竟宋国公府人才凋零。接到圣旨的那刻,于我来说,前途难料,福祸不知。 后来,才了解到是先帝遗旨,便是后为宋家女。 我这才卷进了权力的漩涡,政治的中心。 我的母亲孙婉茹是江南的才女,先帝年轻时倾慕不得,便留下遗旨,凡继任者须立宋家女为后。 我第一次觉得先帝是有多么无聊,才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整他儿子。 偏偏他的儿子还要欣然接受我这样一个拖油瓶,真着实委屈了他。 那四大辅政大臣倒也没有反对,毕竟让皇帝立一个无权无势,家门微弱的人倒是称了他们的意。 只可惜皇帝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立后了,也不能为亲政添一道助力。 那时候,我其实真的不介意给陛下多选些佳丽。 我备嫁的那些日子,原本清冷的国公府一下子热闹起来。每天递帖子要拜访的人数不胜数。 我习惯了安静,也不去掺和。整日习些字帖,或随意图画,打发时间。 然我第一次见子玉,却是在大婚前夕。 只不过是远远地瞧着,足以见少年皎若玉树临风,高雅绝尘的气质。白色暗纹锦袍,沉稳而典雅,恰到好处的剪裁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 那时的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大抵是害羞的,是欢喜的吧! 下国聘时,他原本不用走这么一遭,礼部官员,皇室宗亲自然会为他办好。我想着他一定是害怕我的长相,怕辱没了皇室,所以定要来瞧上一瞧。 可转眼一想,我的小像大概早已经传到他手中了,不知观摩多少遍了。 他原本就是微服出巡,只带了身边的亲信是以武著称的忠勇侯韩天,韩承佑。 那时候我的服侍我的丫鬟还不是丁香,虽然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可我还是记得她的芳名——樱桃,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还是她促成了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拉开这段孽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