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瑶光殿里整个是沉闷的,莫语嫣站在殿外,目光眺望向远方。身后尽是因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们,莫语嫣静默着,许久方才开口:“他们已经走了?” “回王妃,是。”只有这四个字,花袭却生生迟疑了好久才说完,像是有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莫语嫣。 “王妃又何必生气,皇上虽未让您一同前往,可殿下可心心念念都是王妃,那个侧妃,殿下可是一次都没去过她的房里。王妃您看,这可是殿下专门给您送来的夜明珠。”叶染巧声道。 “殿下心里有没有我,我自己心里清楚。只是皇上专门让楚意之和殿下一同前往所为何意?”莫语嫣连一丝注意都没有分给那颗夜明珠,目光无神的看向远方,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一朵朵的竞相争艳。 这片牡丹园是她亲手种下的,那时她初来王府,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将这里当成他们两人的家。 她无意识地摘下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喃喃道,“无论为何?这牡丹园里,就只能有这一朵花,若有别的花想要来,那我就一一将她铲除了去。” 莫语嫣松开手,一朵被她攥得变了形的花掉落在了石阶上,那朵花落地后也并没有蔫掉,只是一点一点恢复了原来的形状,只是因为花瓣被她的手掐出了红色而显得凄厉。 楚意之与姜彧坐在同一个轿子里,气氛冷到了零点。楚意之几次想开口打破僵局,奈何每次触及到姜彧冰冷的目光就说不出话来,只好作罢。初春的天气说不上冷,也不能算是暖和,楚意之缩了缩身子,向身后靠了靠,姜彧见她动作,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毛。 楚意之不觉,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马车缓慢地行走着,楚意之是被祁照临的声音吵醒的,朦胧间睁开眼睛轿子里面已然多了两个人。只听见祁照临嚷嚷着:“外面冷死了!姜彧,我们二人来同你们作伴。”就撩了帘子进来了,后面的一只手拽着姜奂的袖子,看得出来,姜奂是被他硬拖来的。 姜彧只斜了他一眼,便未搭理他,继续眯着眼睛,并没有睡觉。祁照临也知趣,不继续扰他,转头就问楚意之:“意之,你方才睡着了吗?在这么冷的地儿也能睡得着。” “这已是春季了,有什么好冷的,这么大一个男子,竟比女儿家还要娇气。”楚意之对姜彧投以鄙夷的目光,以自己能不怕冷为傲。 祁照临被楚意之堵得一时语塞,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向姜彧寻话道:“姜彧,你可知道我们此来蒙古,所为何事?” “收服人心,稳定边界。”姜彧语气平淡地作答,并未对他的话题有多大兴趣。 “非也,非也。”祁照临卖弄玄机,若是现在有一把折扇在手,似乎更符合他的语调,可惜并没有,于是他只用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是什么呀?”姜奂耐不住好奇心,发问道,他倒是没有任何意见,被拉来了就安稳地坐在这里。 “游山玩水,采花饮酒。”祁照临自得道。 楚意之与姜奂同时对他回以白眼,祁照临在两人的白眼中淡定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有任何不妥,补充道:“虽然蒙古多壮汉,可蒙古公主确是不同,那几位公主的美丽在苏都早有流传,你看看姜彧,怎么就没有反驳我,只因他早就知道。” “五哥那是懒得理你吧。”姜奂毫不避讳地说,看了看一旁正在小憩的姜彧,显然,他并没有要回答他们的意思。楚意之听到他的话不由笑了出来,于是两人一起嘲笑祁照临。祁照临无奈,叫醒了姜彧,其实也不算叫醒,只是让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他们。 “姜彧,你告诉他们我说的是也不是?”祁照临一脸期待地看向姜彧。 “就你话多。”姜彧白了他一眼,揭开帘子,看向外面,不再理他们。蒙古距离苏都很远,没些日子是赶不到的,眼见外面太阳渐渐西移,今天一天也将结束。 “我跟你们说啊,据说乞颜氏的女子虽生在草原之上,可却天生有着独特的美丽,尤其是乞颜可汗最小的女儿雅若,能歌善舞,活泼可爱,最得老可汗的心,是他们草原上月亮一般美丽的人呢。”祁照临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自顾自介绍蒙古的公主。 楚意之跟姜彧独处了这么久,心里本就觉得无趣,逮着多话的祁照临,自然想要同他多聊一会:“不是蒙古吗,又为何有乞颜?” “这蒙古一族呀,只是个统称,最早是由捏古斯和乞颜两个氏族组成。起初时,一直是乞颜听从于捏古斯部落,可近些年来,蒙古结构复杂,乞颜部落逐渐庞大,有了同捏古斯部落一争的实力,加上捏古斯族老族衰落,人数也远小于乞颜族,其大可汗格根就将蒙古这一大族的统领权交了出来。我们现在要去见的,也正是这乞颜族的可汗——哈丹□□。”祁照临解释道。 “可是本来就逐渐弱小的他们,再将统领权交了出来,在这草原上还有活路吗?”楚意之不解。 “草原人是马背上夺天下的,没了人,他们就没有希望。捏古斯可汗将权利交出来,也是为了避免与乞颜氏一战,减少他们的伤亡。很多时候,活下来,不是更好吗?” “也是。”楚意之默然,在性命面前,权利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真的所有人都能这样想吗? “怎么,你在同情他们吗?” “没有。” “所以皇上这次来蒙古就是来看这蒙古一族放在乞颜族手里到底能不能壮大?” “当然不止是这样,两族共大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结果,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不断想要得到皇室的支持,皇上看似普通的巡视,也是为了震慑他们。到底蒙古过于偏远,皇上鞭长莫及,不来看看,到底不放心。”祁照临话一顿,看着姜彧揶揄一笑,“还有就是来看看,他的皇子们到底都实力如何。” “噢。”楚意之也将目光侧向姜彧,心里算到,太子一党各种恶劣行径日渐明显,皇上也发现了,这是要在众皇子中进行选择。 眼下最受宠的皇子是嵇王,他的母妃淑妃也是极受皇上宠爱,所以一众朝臣都将目光放在了嵇王身上,再除太子死党外,皆是观望者。 毕竟皇上对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结果如何还很难料。姜彧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此次皇上出行,阵仗不算太大,只带了贵妃同行,一同来的皇子其实并不多,只有三皇子姜舛,嵇王姜墨,逸王姜彧,还有九皇子姜奂,太子留在苏都监国,很显然是在给太子机会了。 姜彧注意到了楚意之的目光,片刻的对视之后,两人分别移开了目光。就像是掷向湖心的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掀起细小的波澜,可终究是水太深,石子太轻,沉了下去,连泡都不会冒出来。 祁照临显然是注意到了两人短暂的火花,毕竟小小的轿里就他们四个人,气氛稍有变化他们都能感受得到。于是也将手安分的放在腿上,静静地观察两人。 姜奂一时间感觉空间瞬时逼仄起来,而造成这一切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已经神游到不知何处了。 “咳咳!”祁照临故意大声咳了两声,到底还是他来打破这种僵局的,其实也不算,因为另外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楚意之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将本来已经滑到腿下的手重新放回身前,张口就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空气呛了一口,再多吸吸就好了。” “噢,那你多吸两口。”楚意之冷漠以待。 “哎,你这人!” “我怎么了?”楚意之反问他。 “真好!”祁照临咬牙切齿地说道,分明不甘心,可迫于楚意之的压力,只好这么说。 两人之间的对话再一次让姜奂笑了出来,而楚意之看见的是,姜彧的嘴角分明以极快的速度弯了弯,只是很快又恢复了他的冷漠,让人不自觉怀疑自己看错了。楚意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姜彧笑,虽然他们成亲之后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可楚意之见到了不少次他的怒容,传说中飘逸潇洒的逸王,在她这里不过就是个爱生气的男人。 几人就这样度过了前往蒙古的路上的日子,好在有个多话的祁照临,才使得他们一路上生了许多趣味,正是因为有个他,也让所有人头疼。没少扰的他们休息,从苏都的美人到某个落魄书生的可怜娘亲,提到什么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 于是,这一行人马也好像很快的就到达了蒙古,这里没有富饶的街市从远处看就是一大片的草原,一大片的牛羊,和一大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