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立于殿中的冷无心与沈清和,还是侧旁桌案后的凌郁秀、孙安舒等人,都在屏息以待庆帝接下来会怎样做。 冷无心心中微慌,念及身旁好友,便暗着抬眸去看那台上的人,却正正好落进一双幽深、冷峻的眸中。而那其中明明隐匿着的情绪她却觉着莫名的熟悉,像曾经囚住她七百多个日夜的皇宫的主人,心中一悸。不禁失礼抬首迈步去探,一阵拉力将她向后扯了过去。 “无心,怎么了?陛下还没问完,不可失仪。”却是沈清和将冷无心拽回了身边,蹙着眉低声温言提醒。望着沈清和不赞同和带着隐忧的浅眸,冷无心方回过神来,安静的站好。 两人间微微的波动无人察觉,上首片刻后传来庆帝与太后的对话。 “母后,已近未时。朕还有要紧的政务待处理,这接下来的赏花宴朕就不参与了。还有劳您主导操持。”庆帝轩辕灏对着身侧雍容华贵,坐了近两个时辰不曾有丝毫倦意的太后淡声道。 太后抬起带着翡翠护指的手,微微拢了拢耳边并无丝毫乱象的鬓发,不经意的问道:“这可是皇帝你很重要的宴会,怎能让哀家做这主持之人,最后拿主意的还是皇儿你。再者言哀家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着急的政事,皇帝还是在此处与这众家小姐再相处片刻慎重选择的好。” 太后此言无异于在诱导庆帝多在意美色而荒诞政事,更甚其言语中肆无忌惮的提及朝堂事务,古训‘后宫不可干政’在此时形同虚设。 轩辕灏落在鎏金宝座上的苍劲大手紧紧用力,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是枫弟传书,他不久将至,前来述职。” 太后眼底划过明显阴郁、嫉恨的情绪,轩辕灏看在眼中,却是一拱手慢慢道:“枫弟继承老慕王的王位,并领旨镇守月氏,一年方得以回归一次,还打着述职的名义。朕自是想与其多相处些时日,便打算加紧处理一些政事。” 轩辕灏言毕,见太后凌宛清依旧不愿放他离去的面色,便侧身去探了一眼台下月白衣裙的女子,冷了音色:“且绪弟也甚是想念北枫,这次北枫提前归来,绪弟想必也会开心很多。” 闻言,太后眼底划过一抹痛色,轩辕绪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却天生体弱,偏喜欢的人却是庆帝与慕北枫,甚至连一母同胞的大哥轩辕齐都不亲近。终是不欲再阻拦,“既然皇帝不愿再留在此处,想必也是有了自己合适的人选,哀家便不阻碍你了。去吧。” 轩辕灏起身,朝着坐上的太后微一俯身,“儿臣告退。”遂领着身后东江走下台阶,步至殿中央。 殿内女子皆未料到,赏花宴还未开始,正主就要离席.难道一次殿前展示就可以盖棺定论吗。一阵惊异,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出疑问,皆在轩辕灏朝台下走来时便起了身准备行礼。 冷无心这一世未跳惊鸿舞,后续之事与上一世所发生的事自是截然不同,所以当那两世皆处在最高处的男子再经过她身边时,不禁绷紧了娇躯,严阵以待。 然她微低的首、垂下的眸不曾注意到擦身而过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这一世年轻帝王该有的深沉与隐忍。 “陛下起驾。” 东江尖细的声音再次在殿内响起,众贵家小姐朝着未踏出宫门的轩辕灏的方向盈盈附身,“恭送皇上”。 待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看不见的视线里,大胆的如凌郁秀般的女子才敢稍稍抬了头去望,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既然皇帝离开了,想必是心中已有决断。哀家也乏了,留你们在此也无甚意义。御花园的花开了,你们自去赏吧,只是切莫冲撞了宫中的嫔妃。都散了吧,雨熙,送哀家回后殿。” 众女子还未落座,便听到太后暗含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皆是惊了魂抬眸去望,只见一清雅女子搀扶着太后起身,离开鎏光座椅。 冷无心立于殿中,带了抹惊讶的眸去望,在触及那清雅女子时,想到先前宣判那秦家小姐出局的想必就是这女子。如此妙龄却深得太后宠爱,怕是深得太后的心,亦有过人之处。 思及此,不觉心中一笑,这与她何忧。只是这前脚皇帝刚刚离开,后脚太后又乏了需要休息,这一次择妃真真是不明所以,令人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观今日情形,这结果怕是要等到明日了,至于她会不会再次被选为后,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尽人事听天命。 见太后已在那名叫雨熙的女子搀扶下步到台阶下,冷无心随沈清和退到大殿侧边,与众女子一齐垂首恭送。 “恭送太后娘娘。” 一室静寂,待太后离开大殿后,先前随行于众人的粉衣宫女也先后撤离了大殿。 大殿中只剩各家小姐和贴身婢女时,窃窃私语骤起,虽碍于身处皇宫不敢张扬,但同在屋檐下,冷无心自是听到了那些小姐之间的低语。 “你说皇上先行离开是已经决定好后妃的人选了吗?” “我看那凌氏女、冷氏女还有那沈氏女都极有可能拔得头筹···” “太后可是凌家小姐的姑母···” “······” 诸如此类,不枚胜举,冷无心自是不欲与这些人理论,与沈清和相视一眼便携着连翘与柳叶一同朝外走去。 却不料还未走到宫门口,那说闲话的女子们却是被人止了话由。 “将来的皇后肯定是郁秀姐姐,你们这般言论,就不怕得罪人的吗?太后发话让去御花园赏花,你们还滞留此地胡言乱语,当心···” 不知是那孙安舒说了什么震慑的话语,众女子虽目光依旧在冷无心、沈清和还有凌郁秀身上徘徊,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冷无心无意多留,与沈清和踏出乾宁殿的宫门后,商议皆是不欲再去那御花园与一众女子多绕口舌,遂携手出了宫。又在登上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后,约定明日一同等候选秀结果便分路而行。 事情踏出了一步,剩下的便是看明日的结果做出相应的对策。因而,冷无心端坐在马车上,接过连翘细心准备的暖茶,心思却是又转到那封纸条上。 今日亥时,闺阁。那人是要去她的荼蘼阁找她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回了大将军王府,安抚了木夫人的担忧。晚膳过后与冷父冷靖臣在书房谈了谈关于明日选秀会出现的结果及她会做出的选择,一谈却已是接近子夜。 待冷无心携着浑身的疲惫回了荼蘼阁,在连翘的服侍下宽衣解发、洗漱准备安顿时才惊觉那人说的便是此刻要来。 玉手微抬,冷无心对有了困意却还强撑着陪她的连翘轻声说:“连翘,你下去休息吧。我收拾好了,一会自己休息便好。” 连翘闻言又见冷无心确已收拾好,便步到榻前将被褥铺好然后才对美人榻上的冷无心道:“那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奴婢下去了。” “好。”冷无心轻应。 连翘便朝门口走去,迈过门槛,轻声合上门,屋内便只剩冷无心一人。 许是一天的折腾太累,许是衣着宽松后的惬意,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冷无心便起了睡意。 抬起肘,手指微微支撑着头稍做休息。 恰在这时,一沉稳、简练却又不失温润的声音响起,是在唤“心儿”。 冷无心一惊,慌抬首去探,晦暗的烛光下,一男子身形缓缓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