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他能良心发现,放他们一马。
他们还是隐隐有一点希望的。
毕竟他姓霍。
姓霍啊!
行医世家、菩萨心肠的霍家啊。
游医的确很像霍家人。
他的声音饱含怜悯,一点都不凶残。
可他说的话,却让他们入坠寒冰。
游医说:“你们闯进霍府时,用的是什么兵器?”
“……”
无人敢应。
他自顾自言语:“哦,不对。大盛严禁百姓购买利刃。”
“你们用的什么?”他像个好学的学生一样用请教的口吻说:“用什么割下我父头颅的?”
他一点都不激进。
相反还很温顺,但这样的人更令他们害怕。
他们根本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先前他们还抱有一点希冀,可现在,他们不确定了。
高度紧张下,有人撑不住了。
“我没有。我发誓我没伤害过霍家——”
“不是我,您饶了我们吧,真的不是我——”
“刺——”
刀鞘划过刀片。
守卫们拔了刀。
“闭嘴!”
难民再次陷入沉默。
唯有一个中年女人高举了双手,她哀求:“你不信我没有关系,但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才四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游医打断她的话。
“我霍府也有幼子,有谁可曾对他们手软?!”
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青筋暴起。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音落怒气散,他重新噙着笑,居高临下睥睨着人群。
他也想做个好人。
可他们没给他机会。
在他迫敛了一身傲骨入宫为奴时,他就再没想过做一个好人了。
做好人有什么好的呢?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露了怒气,也是最后一次。
妇人被拉回原地,烟雨亲自把刀架在她脖颈上。
游医一闪而过的怒火,惊醒了所有的难民。
他们知道,这们这一劫难,是过不去了。
“……”
“看在大家都是瑜州人的份儿上,我给你们透个底。”游医背对着月亮举起菜刀,他借着月光欣赏着坑坑洼洼的刀身:“你们谁也跑不了。”
他命人给他们嘴里灌药。
他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喝下汤药。
他见难民们面露恐惧,于是好心解释。
“不用怕,这只是让你们失去力气而已,你们的感觉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平时怎么痛的,现在就会怎么痛。”
难民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七歪八扭横了一地。
沈一杠站了起来,他捏着刀,按照就近原则,抓了离他最近的那一个。
“对了。”他轻声笑笑:“我没杀过人,身子骨又弱,过程会很慢,你们多担待。”
-
这一日。
苦寒山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啼哭哀嚎绵绵不绝,惨绝震彻山谷。
年轻的游医亲自动的手。
用他的钝刀,一点一点,磨下了难民们的头。
他从难民窟出来时,身上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哪里都是血渍。
他已被鲜血浸透。
苦寒山忽然吹来一阵强烈的怪风,阴冷幽寒。
风力很大,他的披风在他身后随着风高高飞扬,衣服上的血被摇出,随着风肆溅。
烟雨在他身后提着灯。
血水飘在他脸上,细密的像是在下雨。
血水蒙了他的眼,他视线受阻,模模糊糊看着前方被烈风席卷的人。
他好像是他的主子,可又好像不是。
他的主子……
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风来的诡异。
烈得像刀。
吹在沈一杠脸上像是厉鬼伸着指甲在抓挠。
似是这漫山的亡魂在向他索命。
沈一杠却分毫不怕。
若是冤魂能报冤。
他怎会多年冤苦无处伸。
霍家数百口人的冤屈是否能得报。
全在他身上了。
他提着滴血菜刀,站在高高的山头仰天长笑。
他的笑声盘旋在苦寒山上方的天空,久久不散。
“哈——”
“哈——哈——”
这笑中有血。
这笑中有泪。
欠的债,是时候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