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入目是狭窄的房间,地上散落着白纸,上面记录着横滨大大小小的情报。
手腕上的绷带有些松散,一截白白长长的布条顺着床沿垂落到木地板上,好似一条银白色的蛇。
这么说来的话,蛇头应该咬在我的手腕上吧。
他突然这么想到。
屋子没有拉窗帘,银色的月光水流般滑过窗台,一截明亮的被十字分割的方块落在床尾。
他又翻身,没脱下来的驼色风衣在身后皱褶成一团,躺起来难受极了,可他没动,就仿佛躯体的难受与痛苦是他甘之若饴的感受。
他睡不着,突然想起白天在酒店单独和四宫的对话。
“请珍惜能够爱的机会。”
“如果不愿意去爱,就别装作自己不会去爱。”
“中原先生很好,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喜欢他的。”
四宫涉也艳丽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那家伙总是那样,分明从眉目到嘴角都满是风情的漂亮,却总是保持着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若是真就是个冷情冷性的人也就罢了,可又偏偏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当然知道中也有多好。
太宰治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那个脆弱的中也突然击碎了他心中牢牢筑起的某面高墙。
他一直以为那是堵坚不可摧,无法逾越的墙。
可中也一点点与以往不同的状态、表情就能把这一切激个粉碎,仿佛这是某个玻璃铸就的豆腐渣工程。
他坐起身,眼前满是小矮子低头抵在他怀里的模样,那么脆弱,那么依赖他,和使用过污浊形态的中也不一样,虽然是同样的虚弱软脚,可用完异能的中也只是把他当做可靠的搭档,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
不得不说,中也就算被人深切地背叛过,骨子里信任他人的那份心却始终不会改变。
可那天不同,那天的中也,潮红着脸,依靠着他,就像是全世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够信赖,就像将全部身心交付与他。
太宰治触动了。
他承认他的心在那一刻加快了,他佯装笑意,继续维持脸上的表情,控住颤抖的手,不让任何人察觉。
现场的确没人能读懂他,唯一一个就算读不懂他,也能凭借本能做出正确应答的那个人已经被异能搞得昏昏沉沉。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太宰治回神,枕在侧脸边的胳膊已经被压到麻木,透着钝钝的刺痛,他揉了揉额角,不情愿地起身,打开震动模式的手机。
是国木田的短信,关于今天的任务。
开什么玩笑啊,现在才几点就开始说任务?
太宰治愤愤把手机屏幕扣下,抬头看向窗外。
灰蓝的天际亮起光,蒙着雾气的太阳自东边升起,在乌云后隐约可见。
太宰治这才发现天亮了。
他竟然发呆想事度过了大半个夜!
他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洗手台前用凉水拍打着脸,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鼻尖睫毛挂着似落未落的水滴,半阖的眼睛下是青黑的黑眼圈。
糟透了。
冰冷刺激神经,他的思维终于清明,后知后觉地想起任务——
抓起手机,太宰治头一次不想自己的推论总是准确无误。
他按亮屏幕,未读短信的最上方是国木田独步发来的,里面啰嗦的说了一大串,太宰治的眼睛只放在最后一句:
【中午和干部中原中也会面的事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