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整以暇地摘下刚刚沾到兽皮衣物上的枯草，将梅花鹿牵过来重新倚上去，方才仰起头，以一种十分愉悦的语调向晨欢道谢：

“多谢晨公子仗义相助。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晨欢没应，只低头收拾着自己手中的弹弓。

两个人都清楚，刚刚那种情况就算晨欢没有出手，剑也刺不到唐茶身上。

可唐茶确实挺想谢谢她的，于是笑了笑，补上一句：“没你的话，我的鹿可就跑了。”

晨欢将收好的弹弓插回腰间，低下头去正好扫到唐茶那折射着星辉的眸子，自信而又散漫，好像刚刚遇袭的不是她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能这样轻易躲过偷袭，晨欢觉得心中好像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深想便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自己之前是在为面前这人担心，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介凡人，为什么会担心起神明的安危。

还没想清楚，就见面前那个略显慵懒的人挑起一只眉朝她道，“发呆的时候有我在视野里面，是不是还挺赏心悦目的？”

晨欢回过神来，点头赞成了唐茶的说法，而后在她面前坐下，十分正经地问道：“我在想，你为什么没有趁夜离开。”

这个问题她确实想过，就在祭祀那天，现在把它扯出来当借口，也有核实一下自己当日猜想的意味。

唐茶在晨欢脸上捕捉到了小朋友向妈妈说谎时，那种一本正经扯瞎话的表情，于是勾起唇角，认真且好奇地反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到哪去？”

晨欢答：“出谷的路确实只有这一条，但你提前离开的话我们这么多人，很难追上你。你就冒险不用帮我们打仗了。”

“何必呢？”唐茶懒洋洋的支起脑袋，“提前出去还得和姜氏打一场，不如拉着你们给我垫背。”

“你也可以选择帮着姜氏攻打我们，会比帮我们这边打仗要简单很多，还可以为你自己报仇。”

晨欢说着，下意识的也支起了脑袋，这让唐茶知道，她其实正在很认真的观察着自己，或许是想要试探出自己在接下来这场战争中的立场。

“可是，他们凭什么相信我？又为什么要让我上场作战？战争结束，他们会想怎么处置我？

在关键时刻抛弃原先部落的人显然是不适合当队友的，至于在那边当战俘嘛……会比回到尚氏喝肉粥舒坦吗？”

闻言，晨欢展颜道：“没错，你很聪明。”

“那么，当时你们首领没把我丢进火里祭天，是你劝下来的吗？”就用刚刚这些理由。

闻言，晨欢的笑容凝滞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开口答道：

“祭祀仪式被你们搞成那样，本来也进行不下去。我父亲又不傻，不管你能不能帮大家实现心愿，这场战争有你加入都会让我们的胜算更大，把你留下来对我们有好处。”

“嗯——”

唐茶刻意拖长了声音，心下觉得有些无奈。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给她一个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做什么？

总不能因为一个小石子儿，就再也不接受自己的道谢吧。

果然，晨欢听到这拖长的回复有些窘迫，扭头看向一边熟睡的梅花鹿道：“快睡觉吧，你伤口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我在这里帮你守着。”

唐茶颇为新奇的看了她一会，心情很好的躺下道：“那就晚安咯，小欢欢。”

“晚安？”晨欢疑惑。

这个时代没有请安的说法，也没有西方绅士的睡前礼仪，唐茶闭着眼睛随口为她解释道：

“在我们那里，晚上睡觉前说向别人说出这个词，就是送给她了一个很温柔的祝福。”

“这样啊……”晨欢想了一会，直到唐茶都快睡着了才添了一句：

“那我也祝你对我们部落永远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晚安。”

唐茶笑了起来，预感今晚应该会睡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