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了一路，到达那位道人住所之时，道人正在院里清扫落叶。

城里尚不觉得怎样，城外山中的秋意倒是已经很浓了。

在这个时代，秋天早有了离别伤感的意味，唐茶刚觉得这说法不对，又忽然想起自己与晨欢的这场相见，确实是更像告别。

人一向是社会性动物，唐茶打从猜到会在此遇到晨欢的时候起，就觉得自己应该把她留在人群里，在NPC世界中最热闹的地方好好生活。

落叶被道人的扫把扫起，又飘飘荡荡地落下，别意凄凄。

唐茶站在院门口等着道人清扫完毕，心中却无意识地反复吟诵着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施主，情感受挫了吗？”

不知何时，道人已将扫把收了起来，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唐茶。

唐茶回过神来，有些意外，“道长是如何看出来的？”

“猜的。”道人答的十分坦然。

“施主看起来年龄不大，保养也很得当，然而方才看你却愁眉不展，贫道猜想，施主这样的年纪，生活不太艰苦的情况下，除了感情方面理当无甚难处。”

唐茶轻笑一声，这位道人倒是实在得很，比后世某些本就说不出所以然来却又非要拉着你买东西的神棍，境界高出不少。

不过也是，这位道人自从见到她以来就没有流露出多少敌意，光这份对自身情绪的管控能力，普通人就已然望尘莫及了。

“道长，那您可否猜中我这一生命数呢？”唐茶对这位道人产生了些许好奇，问话也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道人抚一抚自己的长须，请她坐下细说。

唐茶坐到桌边，报上了自己农历的生辰，又伸出双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掌纹，等着道人给她答复。

一个被世界针对的人，在这个世界里的命数会是什么样？岁运并临倒霉透顶？还是用神孤立是非缠身？

良久，道人将阖上的双目睁开，神色有些复杂道：“我看到了一片空茫……”

“何意？”唐茶问道。

“施主这命格，贫道看不太懂。”道人的回话依旧真诚，对自己能力的局限丝毫不加遮掩。

他品了一口清茶，对唐茶补充道：“但我记得，这是大凶之象，祸国殃民，灾难横生。”

讲到这里，道人周身的灵气就缓缓涌动起来，大概是准备将眼前的祸害扼杀于此。

唐茶知道自己的命数是为大凶，有早夭之兆，至于祸国殃民、灾难横生的断辞，应当仅仅适用于此处——这个虚假的盛世之中。

“如何证明？”

她的手指在面前的石桌上敲了敲，与面前的道人平静对视着，语调并没有起伏，好像只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道人的语调平静亦然，无喜无悲道：“事关国运，无需证明。”

语毕，他手腕一动，手中的茶杯便蓦地朝唐茶心口飞去。

唐茶来长安两日，见到过最厉害的修行者便是眼前这位，早已暗自戒备许久，那茶杯刚一脱手她便迅速躲避。

然而她落座的石凳周围早有道人的布置，她没能躲开，茶杯便直直击在她心脏上方偏左的位置。

杯子碎裂开来，瓷片纷纷划破白色长衫，割开皮肤嵌入骨肉，血液很快便浸湿了前襟。

宋晨欢未曾料到道人会忽然出手，惊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拥着唐茶，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道人。

“小姐你做什么！”

“林道长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