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亭有很多话想问,苏绮绣自然也看出来了,示意二人坐下。 她倒了杯茶,隔着袅袅水汽轻轻道:“两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我一直尽力弥补,奈何我总也见不着他的面,我想见他自然容易,可他既然不愿意见我,我也犯不着惹他心烦。” “直到最近。他手上的伤确实和我有关系,可不是我派人去的。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是乔谨和我留在这里的目的都不简单。” “那你喜欢他吗?” 吴越问的太过直接,让苏绮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过我这种问题了。小姑娘,你还是第一个。” “他娘说我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配不上他,我便为自己赎了身,开了这家客栈。可再多的,我也做不到了。有些事,我和他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顾见亭心道,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吴越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苏绮绣笑了,她对着吴越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开口道:“锦瑟五音落雁惊。” 吴越心下了然,顾见亭却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为何告诉我们?” 苏绮绣挑眉:“我乐意。” 出了房门,顾见亭立刻问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吴越揶揄地看他一眼,然后想到什么又有点心虚地回答:“那句话说的是江湖四美之一,落雁公子。她是告诉我们,她是五音阁的人。” 听到“江湖四美”顾见亭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问道:“五音阁是什么地方?” 吴越照搬之前听的说书先生的话:“五音阁是近些年江湖门派中的后起之秀,表面是聚集众人修习音律,实际是在乐曲中做文章,不知不觉间取人性命。落雁公子是五音阁阁主,下面有宫商角徵羽五个堂主。” “那苏姐岂不是......?” 吴越白他一眼,“还苏姐,人家趁你晚上睡觉弹首曲子,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见亭讪讪,“那我们是不是该为民除害什么的......” 吴越却道:“为什么你觉得他们是‘害’?” “通过乐曲取人性命,总不是什么正道作风。” “何为正道?” 顾见亭一噎,片刻道:“心怀坦荡,行侠义之事。” 吴越斜他一眼,“该不会是你师父说的吧?” “......是又怎么样,说的很对啊!” “我问你,苏掌柜明确告诉我们她就是五音阁的人,是不是很坦荡?” 顾见亭点头。 “那人家通过乐曲杀人,和你用剑杀人,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杀人。” 你重点错了朋友。 “我是说,结果都是杀人,只是渠道不同,又何谓正邪?” 顾见亭摇头:“虽然你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吴越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他,幽幽地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很老吗? 这晚月亮不如昨日明朗,悄悄躲在夜幕里。 夜半的时候顾见亭隐约听到有人在吹/箫。很诡异的调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人听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门被推开了。 顾见亭一凛,假装自己还在睡,等人摸到床边时,手指如电,锁向咽喉。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在离喉间一寸处挡住,然后低声道:“是我!” 听出吴越的声音,顾见亭这才松懈下来。 “你也听到了?” 吴越轻轻“嗯”了一声,“我来时客栈里都转了一圈,别处没人发现异常。” “难道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 “目前看来是这样。” 顾见亭面无表情,“大概是为了证明你白天说的是对的。” “......” 二人迅速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断断续续的箫声掩藏茂密的丛林后,像是怎么也寻不到源头。 顾见亭突然停下。 “怎么了?” “我感觉声音好像不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转身往反方向赶去。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好像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不是那边。” 在他们追到城郊一片空地上时,箫声突然消失了。 一片漆黑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顾见亭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右手吊着绷带。 顾见亭愕然,松了剑问道:“乔兄?你为何在此?” 吴越眼神微凝。 乔谨面色也是十分惊讶,答道:“我接到一封信,有人让我子时三刻来此地。” 吴越问:“信呢?” “我看完放在家中,没带在身上。” 连顾见亭这个老实人都不信了。 “乔兄,实不相瞒,我们听到一阵乐声一路追来,在这遇到你,实在是......” 顾见亭说不出怀疑两个字。 乔谨无奈道:“我说的是实话,二位不信,可以去我家中搜寻。” 话音刚落,有暗器凌空声传来。 顾见亭下意识用剑身替乔谨挡住。 寒光一闪,又“叮”地一声弹开来去。 脚步声四面八方地朝三人靠近。 原本顾见亭与吴越二人对付他们并不难,可眼下乔谨敌友不明,若是一个不慎,难免腹背受敌。 来人训练有素,交手之后顾见亭明显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 他出身正道,出招自然也是光明正大,光风霁月;而这群人身上是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非生即死的铁血味道,招招致命。 顾见亭心想,多亏早上刚刚突破了第七式,不然胜负难料。 他忘了还有个吴越。 虽然吴越背上长剑用布包着,但她不知何时抽出一把短匕,削铁如泥,行动丝毫不受制肘。 吴越手上动作不停,脑中飞速转动,到底是谁派来的这群人?目的是什么?和苏绮绣有没有关系?乔谨又为什么出现在这? 可好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顾见亭是在打了一会才发现箫声有古怪。 按理说他突破了第七式,就算没有拔剑,对面也不该毫发无伤。除非是那阵箫声对他内力有影响。 像是发现了他这里的问题,又多了几人朝他攻来。 他本就帮忙护着乔谨,这下渐渐有些吃力。 吴越没他这么好心,刺,挑,勾,划,招招凶狠,却让人看不出路子,短匕过出必见鲜血。 正在此刻又有一波人从外围围上来。 顾见亭咬牙,刚要拔剑,却见后来围上来的那群人朝先前那波砍去。 ...... 这两群人衣着和武功路数皆出自一家,不知为何互相缠斗起来。 虽然奇怪,倒也没人傻到上前去问。 顾见亭点了乔谨穴道,扛在肩上,与吴越一同往他家中避去。 自从下山以后真是每天都有事情发生啊,顾见亭心想。 乔谨家中有人。 顾见亭背着乔谨躲在墙根,示意吴越先去探路。 几乎立刻就传来打斗声。 顾见亭觉得好累,为什么大家总是要打架呢?好好讲道理不好吗? 不过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他把乔谨放下,纵身进院中。 这次他倒不是很惊讶。 苏绮绣边躲闪着吴越的匕首边叫道:“顾公子,你这位红颜知己一见我就动手,这是什么道理?” 顾见亭本是准备劝架,这下闹了个大红脸,“她,我,不是......” 吴越却先停了手。 顾见亭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苏绮绣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们能逃出来吗?” 吴越皱眉,“你是说,后来那拨人,是你派去的?” “除了我,你觉得还会有人管乔谨?” 顾见亭点头,“所以救我们是顺便的。” 吴越问:“信难道不是你写的?” “什么信?” “乔兄说他收到一封信才去那里,我们本以为是你写的。” 苏绮绣从腰间抽出一封信扬了扬,“你们说的可是这个?” 吴越一把夺过来,苏绮绣无趣地撇撇嘴,“小姑娘,你这么凶可是没人要的。” 吴越朝她呲了呲牙。 顾见亭边拆边道:“还真的有信啊......看来乔兄没说谎。” 谁知苏绮绣却道:“未必。” 信上只有几个字:子时三刻,城郊燕子林。 “这个字迹是他用左手写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等同于自投罗网?” 苏绮绣嗤笑一声:“今晚在那的难道只有他一个人?” 顾见亭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想借那群黑衣人杀了我们?这怎么可能?” “乔谨这个人,能为了取信于你们,甚至狠心伤了自己右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二人大为惊讶。 吴越心想,无论是乔谨还是苏绮绣,他们的话都不能全信。乔谨刻意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是苏绮绣派人伤了他的右手,苏绮绣却完全颠覆这个说法。可她到底是五音阁的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在里面? 顾见亭略一思索,出了院子,没一会就把乔谨拎了过来。 “......” 乔谨神色很是镇定。 “顾兄,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 顾见亭道:“那你先说明白是不是你自己写的信。”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