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名叫于衣,很早之前就跟着君涧了,不过君涧在家安生呆着的时间并不算多,于衣也不能常常见到他。 此次君涧破天荒地叫他跟在身边,他恨不得能有□□术,将万事都办得妥妥的,叫公子刮目相看。 做什么事都十分用力。 君涧置办的住所离皇宫不远,占地宽广,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是有钱难求的珍贵。 住所定下来不久,府中用具还未置办。故而偌大一个府宅,除了主屋有些简单的桌椅床柜,其余地方的屋子皆是空荡荡的。 于衣回到府中时,发现他家公子已经睡了。 他挠挠头,又是许久没见公子,没想到公子夜间失眠之症竟已经好了。看来他得更加努力地尽心,免得被公子嫌弃。 他将玉杏放出来,刚想捏着猫后颈给拴起来,就见橘猫敏捷地一跃而起,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脑袋当做了跳板,一蹦跳到到床上。 于衣摸着头上渗着血丝的猫爪印,看着钻到他家公子的被窝里去的猫,一时很头疼。 第二日,君涧睁开眼时,天还是蒙蒙亮。 于衣在他房间的角落打瞌睡,闻声醒了过来,十分殷勤地上前。 “公子您醒了?”他伸长脖子往君涧身后看了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唉!公子,那个——猫,猫它太顽皮了,跳到您床上,我没拦住……” 君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于衣收到君涧的目光,感觉自己又砸了一件事。为将功补过,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君涧打包票:“公子,您放心吧!这事儿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一定看好您的猫,绝对、绝对不会让它乱来。” 刚迈出几步,准备离开的君涧,默默转过身,将那还在酣睡的橘猫揣上。 “余长这几日置办房产辛苦了,你和他换一换,让他过来跟着我。”君涧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 “唉——什么?”于衣惊叫,他一点儿都不想干余长的活。 —————— 如约来到景月宫时,已是旭日东升,君涧脚尖刚落地,就听得有脚步声传来。 是送饭的宫女此时到了。 灵师瑶打着哈欠将食盒接过,两个大黑眼圈在眼下格外醒目。晚上熬夜,早上又有约早起,她定了几重的闹钟,才将自己挖起来。 灵师瑶将食盒一层层取出来,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抱着食盒,眼皮忍不住又开始打架了。 真的很困啊! 不过脖子忽而传来紧勒之感,她呛了一声,清醒过来,发现是有人正抓着她的领子,而她的眼前,咫尺之距,就是白厌厌的稀粥了。 “醒了吗?”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师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伸手一把糊上了自己的脸。 “太医,真早啊?”灵师瑶强自镇定地说,假装刚才的糗事不存在。 君涧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不小了。 “太医用过早膳了吗?”灵师瑶笑笑,试图缓解气氛。她指了指一桌子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太医不若一起?” 君涧今早起来,忙着为易容之事做准备,而后就急匆匆进宫了,早上不吃饭显然违背了他一向规律的作息。 不过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还是拒绝了。 “不用管我。”君涧说道。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几个果子。灵师瑶定睛一看,正是不久前他曾给她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 这位真是,随身都带着些什么东西啊?灵师瑶看着他“咔嚓咔嚓”地啃着果子,感觉他在她心中世外高人、高岭之花的形象有些崩塌。 时间禁不住耽搁,灵师瑶快速解决掉早膳,便让君涧为她改换容貌。 她闭上眼,不知君涧在她脸上是怎么倒腾,片刻过后,她睁开眼后,在镜子中看到的已是另一张脸。 达不到完完全全“改头换面”的程度,而是有一丝相似。但即便是有这一点的相似存在,也完全看不出是原来那个人了。 像是有一层薄片贴在脸上,灵师瑶摸了摸,手感十分自然,又动了动嘴角,镜中的人也跟着笑一笑。 “去哪?”镜中清清冷冷的男子一丝不苟地将十指擦净。 “御膳房。” 君涧便捏着她的肩膀,揽着她的腰,一声“注意”,灵师瑶便顿觉风声呼啸,眼前景色如同按了快进键般往后倒,既稀奇又刺激。 君涧带着一个人,脚步却不显沉重,足间轻点,游走在各个视线死角,避过了一波波人群,如言将她放在御膳房附近的无人之所。 “我要先行了。”君涧朝她微微点头。“待会儿,还是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多谢太医。”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回灵师瑶熟门熟路多了。再加上没有了上次的顾虑,她更加如鱼得水。 不过无头苍蝇般地乱逛,果然不太容易得到什么需要的消息。 前方有议论声传来,灵师瑶停下,便听两个宫女正忙里偷闲,八卦宫中时事。 “我听说席嫔这几日快要生了。” “我也听说了。之前她那个月份出事,差点儿滑胎,那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啊!” 席嫔?灵师瑶听见这个名字,顿住了脚步,她记得这个名字,正是她被指控用巫术陷害的那个后妃。 “那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生?” “你是说……废后?她现在在冷宫里,就算有心,又有什么能力害席嫔呢?” “你太天真了!废后这些年不过是一个花架子,能做什么?我指的是,玉暖阁那位。” 玉暖阁,晴贵妃,商晴。 “啊?晴贵妃一向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也会有这种心思?” “这宫中有哪个女人不想往上爬?她和良妃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废后出事那阵子,良妃不是经常去找麻烦吗?况且揭发废后也是良妃宫中的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明眼人都看得出。” “你说的好似也有道理。晴贵妃与良妃是走得极近,凭她们两个,都敢跟皇后争一争呢!难说没有什么歪心思。” 接着,两个宫女便开始聊其他,灵师瑶不欲再听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离开了。 虽然和她出来的初衷无关,但却意外地让她得到了另一方面的消息。 “你知道吗?席嫔娘娘要生了!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这个消息宫中还有谁不知道?” 未行多远,灵师瑶又听到有几人聚在一起闲聊,聊的也是席嫔之事。 灵师瑶听了一耳朵,就欲离开。在宫中,这个消息还真是无人不知。走到哪儿,哪儿就在讨论。 就在她迈开脚步时,一个宫女忽然开口,用有些嫉妒的声音说道:“真羡慕秋晚啊,竟然去了席嫔娘娘宫中当差,比我们这些苦力好多了。” 灵师瑶立刻折了回去,这是她今日来欲知道的正题了。 秋晚本是御膳房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干得也尽是些无人愿做的差事,可不知她是交了什么好运,竟然被调到席嫔宫中了。 今早,她应该已经在席嫔所在的兰仪殿。 事不宜迟,灵师瑶这便出发。 兰仪殿颇为热闹。席嫔有身孕以来,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各路人,或来探望,或是差人送来礼物补品。 早在席嫔怀孕之时,就有人预言其腹中所怀为皇子,且是大富贵的命格,有兴国之命,惹得皇上龙心大悦。靠着这一个预言,临盆之际,平日毫不起眼的席嫔所受的恩宠竟直逼晴、良两妃。 灵师瑶到时,皇帝才刚离开。成箱的赏赐被抬入兰仪殿中。其中一箱不知怎的打翻在地,内里闪闪发光的珠宝散了一地。 众人乱作一团,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有人眼睛发直地盯着,又有些扯着嗓子清点,一时嘈杂一片。 灵师瑶趁乱溜了进去。 “你是谁?”迎面走来一个宫女,正往外面去。见着灵师瑶这个陌生面孔,她忍不住将她喊住。 “我……”灵师瑶眨了眨眼,“公公叫我来告诉娘娘,皇上赐下的赏赐不下心洒了一箱,正在收拾,可能要稍晚一些,望娘娘不要怪罪。” 宫女望向外面,“难怪外面这么吵。你去向娘娘汇报吧!我去外面看看。” 灵师瑶用着这个说辞,一路蒙混过关,用了不长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席嫔气色不错,两颊红润,有些轻微的发福。她穿着宽松的衣物,正一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喝着宫女递来的补品。 灵师瑶眼尖地发现,秋晚也在里面。她低着头,显得安静极了,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忽然,一直不声不响的秋晚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住了视线。 秋晚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想说,娘娘之前差点滑胎之事另有凶手,并非是,是废后所为,望娘娘明查” 秋晚瑟缩地跪着,头却未低下。 “大胆!”席嫔身边的宫女厉声呵斥,“谁给你的胆子散布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