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从回家就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发呆。
一切确实如白临所说的那样,从他离开到回来,房间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桌上那封辞别信被拆开,白夕差点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连他出走都不知道。
可转念一想,这样似乎又是极其合理的事情,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白家人。白家人没义务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门外响起极富节奏感的敲击声,白夕才从混沌的思绪中慢慢回过神。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升到正空的骄阳,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
脑袋里回想起白临离开时和他说的话,白夕心中了然,他拖着疲倦的身体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将门开出一条缝隙。
他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
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打扮朴素的女人,原本焦急的面容在看见白夕的那一瞬间转为心疼,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却有些泛红。
白夕比离家之前瘦了很多,脸整整瘦了一圈,原本白莹光亮的脸如同蒙上一层灰土,显得他肤色暗沉,精神也有些颓废。
白夕附在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王姨从白夕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白家工作,可以说是看着白夕长大的,此时看见他这副模样,面色流露出的心疼自然不是假的。她轻轻推开门,放缓了声音道:“少爷,吃饭了。”
白夕垂目,看见王姨手中端着一个宽盘,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
可都是他爱吃的。
鱼汤摆在正中央,热气腾腾的,鲜香的气味飘在空气中,吸满了汤汁的白豆腐飘在鱼四周,上面葱花点缀,为鱼汤增添了视觉和味觉的双向冲突。
白夕沉寂许久的肚子终于发出咕噜声,他控制不住咽了口口水,目光随着上面漂浮的葱花蒜末晃晃荡荡。
他是真的饿了。
白夕离家为止总计三个月,而他也整整三个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起初的他流连于酒吧,整日浑浑噩噩,不停用醉酒麻痹自己,试图让自己忘却那件推翻他过往的事。可酒吧花销大,旁人见他还以为他是那位挥霍的白家小少爷,昂贵的酒瓶一杯杯堆积在他面前。
他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支撑他如此挥霍,囊中羞涩之下他只好委托认识的熟人帮他在酒吧找了份前台的工作,月薪不高也不低,却可以包他的住食。明明可以就这么开始新的生活,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那种事……
想到了不好的事情,白夕轻轻晃了下头,似乎想忘记那段令他无比难堪的经历。
王姨心疼得望着他,她几乎能肯定白夕在外面一定过得很差劲,不然怎么会饿成这副样子。
“少爷,”她将手中的饭菜放到桌上,语气轻柔,“您能平安回来就好。”
白夕刚离家那会,白家上下几乎都沉寂下来,没人敢大口喘气。老夫人整日拽着白夫人泪流满面,连带着家里两个男主人面上都隐有铁青之色,更别提白临了,从早到晚都冷着脸,俊美的脸上如同结了霜,冰的掉渣子。
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看见。
王姨轻叹了口气,想留下来再安慰安慰白夕,但目光触及到白夕有些微僵硬的脸又放弃了,她将盘子放到房间的书桌上,“那我先走了,少爷趁热吃,鱼可鲜了,王姨今天早上刚去买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迎面却扑来一个温热的怀抱——
“王姨……”
白夕紧紧抱住她,不知从何而起的酸楚从心口蔓延到了喉咙眼。
“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挂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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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夕吃完饭后,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懈下来,他于梦境中抵死缠绵。
他做了一个梦。
那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境,梦里他有个相濡以沫的爱人,他轻抚着他的脸颊,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他的额头。那人身上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清香,干净好闻,令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白夕在睡梦中不停用手拽住那人的衣角,他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却能感受到他对他的爱意。
如同真正恋人般,他在梦中与他相濡以沫,携手走过半生。
等他再次睁开眼,夜幕已经降临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这一觉让他离家这几个月的精气神全都补回来了。
窗外星空点点,月色清冷。
白夕坐起身,倚着床呆呆看了会黑沉的夜色,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白家。
他又回来了。
从美梦中醒来,迷茫忽然笼罩住他,他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但很快,从喉咙涌上炙热让他清醒过来。
睡醒后,他原本沙哑疼痛的喉咙眼似乎随着他的醒来也跟着复苏回来,白夕看了一眼王姨临走前放在桌上的水壶,撑着床板想要起身为自己倒上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