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着的巨浪势不可挡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据,让人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条平平无奇的小河可以容纳这样的巨浪。
纪姝刚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完全被水声覆盖她条件反射伸手去挡住袭来的浪头,立刻感觉一股雄壮的力量将她往下压,那些力量之中还有许多细小的尖锐刺痛感,像是用针在细密地扎你。
她心道不好立刻纵身往后疾退,差不多感觉远离了危险区,才终于有机会去喊秦归止。
可是她刚一张口,浪头带起来的水雾已经扑了过来,砸了她满头满脸。
纪姝:“”
纪姝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刚能张目视物,又立刻看见有更猛烈的浪头从河道中掀起像是一把大火风风火火地烧起来,要将所有的飞蛾都笼罩进去毁灭掉。
已经来不及说脏话也来不及去找秦国师现在的位置纪姝理性判断出面前这一波奔涌着寒意的巨浪并不是自己可以正面硬刚的,立刻纵身往后逃去。
她离开地面之后才发现这河中掀起的水势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范畴一条小河中完全就不应该蓄那么多水这些巨浪根本就是修士攻击方式的一种。
刚才她和秦归止一路走来虽然因为下雨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行人,但是偶尔碰见的行人都挺正常的,自顾自在干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看他们。
但是现在巨浪奔袭,顷刻间已经将这小镇毁去部分,这些街上来往的行人却依旧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对漫天的水雾和浪头熟视无睹。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活生生的市镇。
这是从秦归止的记忆之中,拓印而来的一座幻境。
纪姝想,这应该是秦国师的故乡吧,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熟悉这座小镇。就算不是故乡,至少他也在这个小镇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他对这镇子的所有地方都了如指掌,以至于可以在脑内一比一还原。
其实颜粲熟悉这个地方,只是因为他刚开始独自修行的时候,经常没钱吃饭,就在城镇之中到处挖掘可以蹭到东西吃的地方。
而且因为要省钱,他去多远的地方都只能走路去,走路的途中,耳濡目染,就把城市的细节都都记得扎实了。
记得雨水把鞋子浸湿是什么体验,记得必须穿湿鞋子湿衣服走很远是什么体验。
连带着就记住了长着绿色苔藓的墙角,记得铺不平整的青石板,一踩一咕噜,地砖下的水浑浊地往外冒。
记得路人来来去去,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就算尽量避着雨走,小腿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总是会沾上奇奇怪怪的东西,很轻很细的纸屑、破损的叶片,甚至还有蚂蚁的尸体。
如果碰巧身上有和人打架打出来的伤口,被这些雨水一洗,如果没有及时用药剂冲洗,伤口就会发炎溃烂,就算事后再处理,也会留下粉红色的、鸡皮肤一样的凸出疤痕,特别难看。
他后来有钱买好的伤药了,就把这些疤痕用刀毁掉,让皮肤在上好伤药的辅助下再长一次。
很奇怪,这些雨水捧在手里看着很干净,但是其实却那么脏。
纪姝已经退出了巨浪袭击的范围,但是颜粲却依旧还站在那几艘浮船旁边。
方才掀起的风浪已经将它们冲到了岸上,卡在屋栋之间动弹不得。
颜粲用符合“秦归止”身份的灵力撑开了屏障,正一步一步坚定地靠近那几艘浮船。
因为他整个人都置身在波浪之下,水纹投影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动人。外面再大的风浪,留存在水底的部分依旧是潋滟如晴。
他现在只是容貌还保留着“秦归止”的样子,其他部分都完全变回了自己。
颜粲的思维、颜粲的视角。
在这扑天的巨浪之下,幽深的水底,他终于完全摆脱了“秦归止”这个身份的桎梏,回归了本来的自己。
据说优秀的演员扮演一个人,很容易会被自己扮演的那个人影响到。
他扮演“秦归止”的这段时间里,或许是因为和扮演的这个人血脉相连,他有时候深夜醒来时,四下空无一人,他用着“秦归止”的脸,住在“秦归止”的宅邸中,老仆人叫他也是“秦国师”,有时候他会疑惑自己到底是谁。
庄周梦蝶抑或者蝶梦庄周?
如今在这幽深的水底,他满身白衣都被水纹覆盖,颜粲已经下定决心,要将“秦归止”这个身份赋予死亡。
或许是因为在幻境之中骤然回归了少年生活,让他想要在自己所得不多的人生中留下最想要的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觉得和心上人携手共伞走在雨幕之中太快活,让他想要将这样的甘甜永远地留下来。
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些天受够了,再看着阿姝和“秦归止”交好,他马上就要疯了。疯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能选“一直扮演秦归止”,他已经尝试过了,选这条路真的会疯的。
他要疯了。
他看起来还好好的,但是他整个人都快完了。那些雨水看起来干净透彻,其实会让人全身溃烂的。
他每天看着阿姝的时候,好像是高傲冷淡的模样,其实内心全想的是抱住她、吻住她,娶阿姝,让阿姝留宿在他这里。
他就要留下阿姝来,阿姝既然喜欢秦归止,也绝对可以喜欢他的。他们是亲兄弟,差别不会大到哪里去。
颜粲喜欢一切甜糕,他太喜欢吃甜食了,幼年时就喜欢,少年时长起来了,想吃又没得吃,就更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