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自安切身体会“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必须要抓住男人的胃”,食物入嘴的那一刹那,她就有种要把靳大厨永久禁锢在家的犯罪冲动,只不过就这句姐妹真理而言,性别倒置了。 靳决做的菜不算多精致,至少他不专心于摆盘,如果他能稍花点心思点缀菜品,这桌上的菜都是能摆上星级酒店的水准。 风卷残云,卷是卷了,不过这随餐附赠的暴风雨,显然是台风级别的。 奶油蘑菇汤有些稠腻,可她当然知道这位上门的食客就爱这个调调,一碗下肚,台风预警信号已经从红色降到了蓝色。 ——他脸上聚集的苦大仇深渐渐褪去。 裴自安缓了一口气。 饭真好吃,心思也真难猜。 靳决将碗盘放进洗碗机,她也收拾好了桌子,在给他倒水,一杯柠檬水刚满上,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这顿好吃吗?”听着似乎不大理智。 当然好吃了,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 靳决单手接过温度适宜的玻璃杯,五指并用,在手上转了半圈,无意间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茶几,刚平展的眉头又微微一蹙。 有什么问题吗? 裴自安不用回头都知道茶几上有什么。 他手上杯子配套的水壶而已,哦,还有一个她用的杯子。 男人心很难测呀。 “这杯子我用热水烫了三遍。”裴自安几乎要举手发誓了,“绝对、绝对干净。” 似乎拗不过她满脸真诚,靳决举杯一股脑喝到了底。 喝完后,他将瓶口朝她倾斜,好像在说:再来一瓶。 裴自安忙不迭地要接过,谁想他的手快速绕开,她连杯壁都没摸着! “哎——”她有点急了,“你不是还要喝吗,我帮你再续。” “你还真当我是水桶来灌哪?”靳决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把玻璃杯放回茶几正中央,转身又说,“我一点都不渴。” “……那你还喝了这么多!”裴自安两手向他吃惊地比划了水面高度。 靳决走到她半臂远,弯腰贴近,“因为,那是你让我喝的。” 被自己呼吸噎住是什么感受?裴自安觉得她太有资格回答了,憋了半口气没来得及吐出,肺里下一口气息又冲了上来,一口半的气令她猛地一咳。 背上跟被人狠力捶了一下似的,她顷刻就往前扑。 面前除了凝固的空气,可不就只有他么! 靳决似乎来不及闪,又或者下意识的反应—— 他双手接过她的腰侧,她的腰太细了,他的双掌这么一扣,倒有点郑重的意味。 很像上车时手捧鸢尾的动作。 裴自安急忙迈后一大步,抽身离开,讪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被自己呛到? 平地摔跤? 靳决被她难得的语拙逗乐了,值回票价似的满意一笑,看见她耳朵瞬间染成通红,这笑意就更深了。 裴自安想做些什么,不动声色地将尴尬给翻篇,可好像天不遂人愿,怎么看都没事可干。 这时,靳决适时地来了一句:“你家还真是少客人。” “?” 靳决冲后头的茶几一歪头。 果然在意这个。 裴自安苦恼地走近茶几,顺手将那只被靳决孤立的杯子归位,一边暗自决定多准备几个杯子待客,一边语气歉然地说:“让你用小宝的杯子,我也挺过意不去的,听周警官说过你洁癖,可我总不能用碗给你接水吧……” “……!” 靳决眉梢不受控地跳了好几下,这已经不是值票价了,完全就是捡回了刚丢的彩票,什么闷火都灭了,可理智才刚占据主导地位,他顿时又想起了那个被她当心肝宝贝疼的小崽子,这心理变化堪称酷炫—— 那张刚捡回的□□一个号都没对上! 他开始怀疑潜在的威胁对象完全选错了。 靳决深感几百年的佛性在她身上孤注一掷,沉下心又回忆起她前一句话。 周警官说过你有洁癖。 有个会看脸色的多事下属也挺好。 “我队圣母还跟你说过什么?”靳决问。 裴自安正坐在沙发一角,听到这话,登时停下发微信的手,抬头看他。 在他质问的眼神下,她立刻义气地一摇头,坚决否认:“什么也没说!” 靳决失笑:“洁癖难道写在我脸上?” 说着,他绕过茶几,坐到她身边。 “你倒是对她还挺讲义气的。” “答应了人家的话怎么能说……” 话还没说完,裴自安已经想咬舌自尽,不带这样套话的啊。 靳决没有在意这点,反而轻松地枕着双臂,仰靠沙发,随口一提: “你瞧,这不就是朋友么~” 裴自安的心陡然一跳,几句非常熟悉的话撞得她心头趔趄。 ——“在做朋友方面,我很失败。” ——“我不觉得。从不觉得你失败。” 这不就是朋友么。他说的话平常至极,又说得如此轻巧,甚至还裹着一层懒洋洋的语调,却如广袤黄沙中突现的一小地绿洲,令濒临累亡的冒险者陡然生出希望,义无反顾地想要再往深处走,奢求什么,比物质补给更昭昭的生机。 “……也许,是吧。”裴自安侧眸看他。 不知什么时候,靳决调整了坐姿,腰背微直,左腿叠在右腿上。 明明是一个闲适自然的姿势,此刻本尊固有的歪风邪气却荡然无存,竟隐隐有些郑重,就连明光四溢的客厅都因一时供氧不足而黯淡下来。 这是被某人气场支配的恐惧。 靳决突然问:“陈林海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姓陈?”裴自安不答反问,还有些讶异。 靳决面朝她,“怎么?” “他自称是阿秀的侄子。” 靳决微微一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陈林海是倪粤的男友。” 话音刚落,裴自安已经僵硬地坐直了。 “我真没想到……”她面露哀戚,震惊,还有一点晚到的悲悯。 这些情绪中的任意一种都很少在她脸上书写,可如今却交织沉浸,靳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同她讲这些让她受累,事实上,她只要带上一分柔软都足以让人心疼。 “他应该也不是有意要瞒你,毕竟他和倪粤一起看望曹秀秀时,他们的关系从没瞒过护士。”靳决说,“我猜,应该是这次倪粤不在,而曹秀秀记忆里只容得下倪粤,陈林海只能靠侄子的身份接近她。” “不,我并不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裴自安深深地看着靳决,“你知道吗,他拜托我报道倪粤所有的遭遇,可能还会追溯到倪粤惨痛的童年……” 靳决眉头微微蹙起。 裴自安:“他还向我保证会提供所有的素材。” “你答应他了?”靳决明显不悦。 裴自安点头,同时她在想,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答应他了? 为什么要问她的反应呢,作为一名称职的警察,不是应该将重点放在“素材”上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