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薛弘杰为着避开大哥的觊觎带着秦氏外放为官且经年累月都不曾踏足汴京,可仍让许氏将这段往事记恨至今。
心腹婆子眼见许氏说话失了分寸,赶紧提醒道:“夫人慎言。老太君因着二爷病逝几度伤心过度,心里正/念着六姑娘的好呢,若是六姑娘去老太君跟前上了夫人的眼药,可就贪小失大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许氏帕子一甩恼道,否则她又会如何轻易放过薛碧微?
夜色渐深,池月东出至半空。月华清冷,覆满一地银霜。
吃饱喝足,室内又暖意融融。靠在榻上坐了片刻,薛碧微就一副困倦的模样,连连打了几个呵欠,让在一旁看书的赵宸频频侧目而视。
薛碧微撑了一个秀气的懒腰后,倾身凑近赵宸,“豚儿好厉害!还只是小豆丁呢,就开始看史记了!”她说着双手抱拳支着下巴憧憬道,“难不成我捡回来一个小神童!”
说来惭愧,因为带着现代人的记忆,即使父母二人才华横溢,她这个女儿却是半分优点都未能继承。在学堂里读书也是懒懒散散的不怎么上心,是以经史子集薛碧微不仅没看全,那些学过的也只是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囫囵。
赵宸暗哼,只觉薛六大惊小怪,他七岁时便可将儒家典籍倒背如流,若是让她晓得了指不定得多崇拜朕!
他想象着那样的情形,竟然还觉着挺受用?
很快他又注意到不对劲,薛六说话便说话,为何靠得如此近?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扰得人心痒,赵宸恼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推开薛碧微的脸。
经过薛碧微的观察,她发现小团子偶尔行事说话跟学堂里的老学究没差,不禁心下感叹,神童早慧便是这般,性子一板一眼的,也就失了小孩子该有的童真。
她存心逗他,不仅将人抱住还亲昵的在赵宸脸上亲亲,“好啦,夜里看书伤眼睛,明日再看可好?”
“你今日淋了雨,需得好生沐浴。”她说着就扬声唤人,“喻杏,快带着豚儿梳洗就寝。”
赵宸扭着身子挣脱她的怀抱,一张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见喻杏移步过来拉他,他也缩着小手不让人碰。
薛碧微无奈道:“姐姐帮你可好?”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提出要帮陌生男人洗澡的?!
这完全颠覆了赵宸的认知,他瞪着眼盯着薛碧微半晌,而后才硬邦邦的挤出两个字,“不必。”
“害羞了?”薛碧微笑道,说话间不送拒绝的双手从赵宸腋下穿过,稍稍一提就把人抱起来,“你如今还小,日常琐事自然需要旁人相助,可不要逞能哦。”
浴房的水是准备好了的。
平嬷嬷经验十足,不消薛碧微开口,便主动过来帮忙,三五两下就把小团子给剥干净放进浴桶里,任凭他如何扑腾都没法子。
自打赵宸记事以来再不让人近身伺候,这还是头一回让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光溜溜的自己,他羞耻感飙升,脸颊绯红似猪肝色,两只小手还紧紧捂住紧要的地方。
“小郎君莫要害羞,”平嬷嬷拿了玫瑰制成都香胰子就要往他身上抹,“淋雨后若是不彻底清洗,头发里可是要长虫子的。”
此时已然生无可恋,并觉得大势已去的赵宸认命的闷闷道:“我自己来。”
三头身小豆丁软软呼呼的又叫人省心,薛碧微在旁看着道:“嬷嬷,你就随了豚儿的意罢。”
平嬷嬷不置可否,“小郎君的教养真是顶顶儿好。”她依言把香胰子放到赵宸手里,又转而用皂角和梳篦给他沐发。
薛碧微不时搭把手,帮忙往桶里添点热水,一面跟平嬷嬷说着话,“嬷嬷,日后与侯府旁人相处可得谨慎着些,除却咱们院里的,万不可轻易信人。”
“老奴省得,”平嬷嬷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一眼薛碧微,“原本老奴是不该在姑娘面前说三道四的,可侯府行事毫无气度,将姑娘撇在这犄角旮旯,竟也端着让人感恩戴德的姿态,何其可恶!”
“先时是我糊涂了,连累嬷嬷憋了一肚子气,”薛碧微缓声道,“只咱们本就是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大夫人好歹也是世家大妇,愣的小家子气,嘴上说的再好又何用?任谁看了姑娘现今的处境,不得道一句怜惜?”平嬷嬷想来是这段时日在侯府积累了颇多怨气,先是为薛碧微而隐忍不发,这一经挑开竟滔滔不绝了。
赵宸虽是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二人,可那尖尖竖起的小耳朵早泄露了他偷听的心思。
因着他很是奇怪此前并未听闻平远候府有甚六姑娘,眼下联系到薛碧微所说的“寄人篱下”,他忽而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