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匆匆,还有一日就是任紫的大婚之期了,任学汉来到绣楼看任紫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从来不做女红的女儿,此际拈针拿线,不知道在那里绣着什么。 “嗯嗯。”任学汉出腔示意他来了。 任紫抬眼间,立即甜甜一笑道:“爹,您来了。”语罢起身相迎,却又猛然间想起来什么,赶紧将手头的东西一把抓起藏在了桌子底下。 “是什么?这样遮遮掩掩的,连爹也不让看吗?”任学汉问道。 “爹……”任紫娇嗔道,“不过是个荷包而已,可是你也知道的,女儿之前一直没做过女红,绣来绣去都绣不好,拆了又绣,绣了又拆的,这不是怕爹笑话女儿笨嘛。”这倒是句大实话,任学汉是生意人,自来那绣得精美绝伦的苏绣、粤绣什么的见得多了,若是看到任紫绣得一团乱麻样的绣品,自然是有得一笑了。 “绣给赵弘志的?”任学汉问道。 “嗯”,任紫低声应道。 “怪不得人都说女生外向,以前紫儿倒是从未给爹绣过荷包,如今出嫁在即,倒是急着要给未来夫婿绣荷包了。”任学汉呵呵笑道。 “爹……”任紫娇嗔,“爹若是不嫌弃女儿的手艺,女儿定会给爹爹也绣一个荷包的,嗯,绣个顶顶漂亮的,比这个漂亮一百倍的。” “好好好,那爹就等着我的宝贝紫儿的荷包了。” “嗯,好”,任紫笑着应道。 “老爷喝茶。”海儿见到任学汉到来便赶紧去煮茶,此刻倒了茶来,任学汉将茶接过,海儿便侍立在了一旁。 任学汉呷了口茶,问道:“是带海儿欣儿还有奶娘一起过去吗?” 任紫不由得嘟起了嘴,“海儿和欣儿我自然是带过去的,奶娘年纪大了,就不让她去了,就是姜震,爹,他不肯跟我一起过去。” 任学汉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姜震是为什么不愿过去,难道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到其他男人的怀抱吗?那不异于在自己本就流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姜震若是不愿去,也不要勉强他,他也不是咱们家的下人,就由着他吧,虽说他是自己要来报恩的,可他幼时救过你,以前我施的那么点小恩按说也早就还完了。”隐在暗处的姜震听了心神不由得一动。 任学汉说的是小时候任紫爬树去掏鸟窝不小心掉下来的事,若不是姜震发狠命地在树下接着她,恐怕她一早给摔死了,为此姜震当时的胳膊都还折了,休养了好些日子才好,想到这里,任紫点了点头,说道:“就姜震那倔脾气,女儿还不知道么,哪里拗得过他,只是想着,女儿这次进了义王府,身边只有海儿和欣儿,又都是些不懂武功的,怕有些什么事情照应不来罢了,他不愿去,女儿难道还能绑了他去不成,还不就由得他。”姜震闻言,在暗处缓缓低下头咬住了唇。 任学汉于是又问了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说了些闲话这才起身准备离开,任紫相送,“爹爹慢走。”任学汉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转身来道:“紫儿,吴伯年纪也大了,等你嫁去义王府后,爹爹打算把信州老宅送给他养老,以后倘若你想他了,可以去信州看他。”说罢,再不多话,大步地走了。 任紫不由得疑惑起来,家里的产业何其多,爹爹怎么会把老宅送给吴伯呢?吴伯在他家操劳一生,晚年享享清福也是应当,可是老宅,放了这许多年没有人住,只怕已是残破不堪的了,为什么不送座新宅子呢?再说了,既是任家的老宅,断没有送人的道理呀?任紫心下好多疑问,可是任学汉已走,她想问也无从问起,只得把疑惑都放在了心里,她一直知道家里有钱,自己从小到大吃穿都极尽精细,却从不知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更不知道她爹的钱已经多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想不通的事,她向来懒得费脑筋想通,于是也就丢开不想了。 只想到明天就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赵弘志了,任紫兴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晚上连觉也睡不好,迷迷糊糊之间,被海儿和欣儿叫起,然后是喜娘进来替她梳妆打扮,任紫的精神顿时亢奋了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在一点一点的妆扮下,越来越美,越来越夺目,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深了起来。 “小姐真的好漂亮,王爷看了一定会很喜欢的。”欣儿在一旁夸赞道。 “真的吗?真的吗?王爷真的会喜欢?”任紫手揽铜镜,左照照右照照的,满脸都是喜悦的神情。 “这是当然的了,小姐这么美,王爷看了定会欢喜的。”欣儿应道。 任紫重重地点头,“嗯,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海儿的脸上有着隐隐的忧,可是看着她家小姐是如此地开怀,她又怎么好去泼冷水呢,转身走出,却见到对面屋顶上,姜震正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拎了一坛酒,身边还放了几坛酒,在那里独饮。 海儿心下一疼,她何尝不知道姜震是喜欢小姐的呢?可是,感情的事就是如此,说不上理由的,喜欢就是喜欢,象小姐喜欢三皇子,姜震喜欢小姐,而自己又喜欢姜震一样,都是身不由已,心也不由已,“姜震,姜震。”她搬来一个木梯,从那上面缓缓攀爬着上到了屋顶上,然后唤道。 “是你呀海儿,什么事?”也不知道姜震在那里喝了有多久了,他听到有人唤道,便望了过去,看到是海儿那一刻,整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落寞的神情。 海儿走近,伸手想去接他手上的酒坛,“别再喝了姜震。” “不用你管。”姜震冷冷说道,将手一挥,海儿想去接酒坛的手顿时落空。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小姐、小姐喜欢的是三皇子,她嫁得很开心,你如果是真心关心她,就应该也替她感到高兴,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扫她的兴。”海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 “三皇子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她,我也不会替她感到高兴。”姜震冷冷说道。 “可是姜震,你要知道,除了小姐,这个世上,还有我在关心着你。”海儿大着胆子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是么?”姜震的唇边挂起一丝苦笑来。 “是的,是的,我说,我想说,我、我喜欢你姜震。”海儿又说道,她的声音说得并不大,怕被屋里面的人听到,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听到,且不说他武功高强,眼力耳力都比寻常人要好,就单说这么多年来,她就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情意一无所知。 “可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把自己当成是你哥哥。” 姜震说罢,手拎了酒坛凌空一翻,竟是瞬间便翻到了另一间屋顶上。 海儿没有武功,没办法翻过去,她如果想跟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里先下去,然后把木梯驮到那边,再爬上那边的屋顶去,可是,她即便再爬过去又能怎样呢?姜震已经说得太明白,我只把你当妹妹,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想到这里,海儿心如刀绞,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衣襟上。 良久,她忽然听到小姐的声音,“咦,海儿呢?海儿哪去了?谁看到海儿了?”她方才如梦方醒般,拿衣袖飞快地擦干脸和眼,扶着木梯一步一步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