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任紫会有事来找自己,但因为是曾信带过来的,赵弘志还是颇给面子地单独见了一见,同时他也想知道,任紫到底会怎么做?又象上次那样哭着跪着求么?还是象个泼妇一样地撒泼?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你找本王何事?”他看向进来后便一直面色如冰的任紫问道。 只见任紫施了一礼道:“请王爷放任紫下堂。” 让她下堂?赵弘志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句话由她自己说出来,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更何况是在这种紧要的时候于是他眯了眯眼反问道:“嗯?” 任紫于是又说了一遍,“请王爷放任紫下堂。” 赵弘志终于确信他没有听错,他直觉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盯着她,却见她脸上仍是平淡无波的神情,只是一双眼红肿着,想来适才探监应该是与任学汉抱头痛哭过吧,只是眼前这样子,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别有一番韵致,他收回了心中所想,却问道:“为何?” “任家的财产王爷已经拿去,任紫已是身无长物,只希望王爷能让任紫下堂,任紫心满意足。”任紫答道。 “心满意足?你之前不是说能够嫁给本王便心满意足么?怎么?现在求去反倒变成心满意足了?”赵弘志玩味般地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 “你这话,可是在怨怪本王?”赵弘志追问道。 “任紫不敢。” “那你为何非要本王放你下堂?” “任紫无德无能,不配占有这王妃之位,现在求去,退位让贤。”任紫道。 “那你为何此时才这般想?”赵弘志嗤笑着问道。 “任紫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仗着爹爹的宠爱,自以为想得到的,没有什么不可得到,现在是撞了南墙,悔不当初,自然知道回头。” “你可知,正因为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才可以保住你一条命,倘若你下堂求去,二皇兄的人随时可以抓你进牢,与你爹一起问斩。” “任紫明白,只不过眼下我已经再没有什么可失去了,所以即便再失去什么,也不觉得可怕。” 赵弘志半晌沉吟不语,却听得外面有吵嚷的声音,依稀是郑清韵的声音在叫什么“表哥”之类,赵弘志不由得皱了皱眉,却不曾发话理会,片刻后,外面再无声音传来,赵弘志只觉得心里烦得慌,看到桌上郑清韵适才派人送来的莲子羹,于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赵弘志不语,任紫也不发话,书房里一片寂静,赵弘志抬眼望去,见任紫直直地站在那里,低着脸看也不看他,却倔强地不肯离去。 良久,赵弘志方道:“你去吧,休书本王不会给你的。” “为什么?”任紫十分诧异,眼前这人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吗?不是十分不情愿地娶自己入门吗?在他有求于任家时尚且如此,而今任家马上要家破人亡了,他为何却要死抓住自己不放?倘若是以前,她定会以为他对自己有好感了,可是现在,她嘲弄地一笑,她现在于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呢? 赵弘志挑了挑眉道:“因为、因为本王答应过你爹,会保你周全。”赵弘志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心里觉得怪异着,按说他不是一早就厌恶着任紫,时时刻刻想叫她下堂吗?而且自己不是一早就盘算好,以后自己得了那个位子,周迎月自然是皇后,而任紫嘛,最合适的就是让她住在冷宫里,好吃好喝地任她自生自灭,总之这一辈子再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可是为何眼前的一切,意是与自己原来希望的倒转呢?不是应该自己说让任紫下堂,而她来苦苦哀求自己大发慈悲吗?为何竟变成了任紫来要求下堂,而自己却找出这样拙劣的理由来推拒呢?难道是自己最近总是听曾信说她的好话,导致受了曾信的影响太大?赵弘志只觉得这样的理由真好笑,于是挥了挥头,不再去想这些。 “是任紫自行求去的,不关王爷的事,王爷不必自责。” “你……”赵弘志只觉得自己很生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她不是一向很倾慕自己的吗?她不是一向以自己为天的吗?她不是吵着闹着要嫁给你吗?为什么现在却象是一个木偶人一样,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为了求一张休书,想到此处,他越发觉得烦燥,于是再一次说道:“你去吧,本王说过,不会给你休书的。” “请王爷成全。”任紫说道。 “岂有此理!”赵弘志再也忍不住了,他“砰”地一掌拍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本王没有救你爹,所以特地来与本王斗气?” 任紫不语,赵弘志继续说道:“你不知道现在宫里面是个什么情形,本王不是不想救,而现在不能救也救不了,但你大可以放心了,你只需要耐心地等着,等本王到那一日必会还你任家一个公道,不会让你爹的血白流。” “公道?公道是什么?”任紫忍不住嘲讽道:“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公道?过了明日,我爹都死了,我任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死了,你再说去还他们一个公道,我问你,你的公道能让他们都复活吗?能吗?如果能,那才是公道!”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任紫,你发什么疯?”赵弘志忍不住喝斥道。 “那就不叫公道!”任紫大声道,她一步步上前,指着赵弘志道:“为了你的大业,你情愿牺牲我们任家,为了你的野心,你可以不去救我爹,可你不能说,你还能还一个什么公道出来。” “你、你疯了。”眼见得任紫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然指到了自己的面前,赵弘志一把抓住了那只手道。 “是,我是疯了,我为什么不疯?都是因为我痴心妄想要嫁给你,我爹才会拿出任家的财富来助你,不是我,我任家怎么会有今天?不是我,我爹又怎么会枉死?我这个不孝女,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任紫此刻已经全然不顾,是的,从她跟曾信说有事要求见他的时候她就没想到要再保全什么,从她独自步入这书房里她就想到孤注一掷,正如她所说,没有了爹,没有了家,已经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无非是一条命而已,他要就拿去,她从来都是把他放在心里,让他高高在上,将自己卑微成他脚底的泥土,可是他从来不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累,她也会倦,她会难以忍受,她会将这一切从心底剜去、抛开。 赵弘志有些难以置信地瞪望着她,却见她纤手反转,已然从他的手中溜出,却反手一掌,“叭”地一声直落在了赵弘志的脸上。 赵弘志顿时恼羞成怒,“你、你竟敢打本王?” 任紫冷笑了起来,“是啊,打了又如何?今日你我夫妻情断,民女打了王爷一巴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本王就罚你侍寝。”赵弘志离开了书桌,一直走到任紫的面前来,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任紫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赵弘志却不由得笑了起来,自从喝了桌上的那碗莲子羹后,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身体里一阵阵燥热、烦闷,再想起刚才郑清韵在外面的声音,他敢肯定,这碗莲子羹里一定下了些什么,而眼下,他是如此地想要留住任紫,不让她逃离他的身边,是的,不能,她怎么能指望,就在他还没说不要她的时候就想着离开!是的,他不让她离开,至少现在不让,而留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住她的人,她的身! “虽然名声不好,但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赵弘志第一次如此地靠近她,以往她若是想要靠近,他总是不动声色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可如今,他能感觉到她的肌肤是如此地吹弹得破,握在手中的柔荑是如此地光滑白净,还有那惊恐的双眼,看了就能让人生出怜爱来。 看着越来越趋近的俊颜,感受到掐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任紫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是的,赵弘志一直不与她圆房,她不是不介意的,可是、这样的事绝不是发生在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她尖叫着,唇却被赵弘志吻住令她再发不出声来,她拼命地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和他相比,简直是悬殊太大、太大了…… 没有人来救她,是的,不会有人来救她的,这王府里,都是他的人,而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欣儿,自己即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用的,意识到这一点,任紫只觉得绝望,两行清泪淌下,慢慢地洇入了鬓边的发中,赵弘志看到了她的泪,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柔情和怜惜之意来,“别怕,本王以后会对你好的”,他忍不住安慰她道。 任紫合上了双眼,心已如冰,是的,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爱情,她知道已经死了,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不过是从春到夏,却已经从心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