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鼓声响彻云霄。
一如一月前,宁州一战那般,西秦的铁骑身上的铁甲,泛着寒光,踏过无数阴魂的盔甲此时浩浩荡荡的在城门外挥着战旗,薛家军的号角破了群山的寂静,那是誓如破竹的最后一战,箭峰带火,齐齐的射向浅水源的女墙。
合数重围,兔走鸟惊。
“走了大唐的公主,李二不出,却来了你这个窝囊废。”西秦的将士已击鼓多时,薛仁杲在城门外叫嚣着。他的身后跟着贼寇宗罗睺,这一支队伍,众叛亲离之后,唯独只剩下了宗罗睺,他的打法极野,只盼能速战速决,而这一次守着城门的梁实,已经和他们耗了许久,一点也没有想来迎战的意思。
浅水源的城门外,西秦的步兵架起了人盾,他们手中撑起一根硕大的木桩,一阵接着一阵的砸向城门。
轰——
轰——
浅水源的女墙被砸开了一道口子,只消再一会,就会被完全破开。
“再快一点!”宗罗睺对着前行的士兵大喊,他牵动缰绳,随着薛仁杲的队伍一齐冲向了女墙,步兵的人盾卯足了最后一口劲,将木桩砸向女墙,城门终于被破开,马蹄声溅起黄沙,号角声燎原,西秦的骑兵以气吞山河之势,破入了城门。
“梁实,下来受死!”薛仁杲指挥着他身后的精锐,万箭齐发后,城门上的唐军便散了开去,梁实充耳不闻,躲过射向他的箭,向城门之下的唐军吹起了号声。
这号声吹的诡谲,一瞬间,被破开的城门下聚拢了数以万计的唐军骑兵,他们牢牢堵住了西秦铁骑的去路,战马在嘶叫中撞击着,但唐军伏在城门口的兵不过数千,这种用骑兵还不够西秦用来塞牙缝的。
一时间,薛仁杲只觉得可笑。
薛仁杲身后的精锐不出一刻,就把这支队伍打散,西秦的铁骑正愁没人能解这几日的疲乏,拿着溃散的唐军做活靶子,敏锐的朝着他们退避的方向进军着。宗罗睺跟着薛仁杲的身后,只觉得这一仗打得太顺,他警惕的对着背后,但他在看着气势汹汹的铁骑割下唐军的头颅的一瞬,只觉得热血沸腾,弯刀都等不及要迎接这嗜血的一刻。
他娘的,仗就该这么打!
寒风凛冽,以前有老狼王的部署,打仗前谋划多于猛攻,宗罗睺纵使是贼寇出身,也憋着一股劲使不出来,但惧于老狼王的威慑,他不敢多言,只觉得混口饭吃就该有那么点卑躬屈膝的样。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老狼王死了,没人会阻他们杀孽囚兵,也没人敢干涉他们战事部署。
宗罗睺扫过这一片溃散的唐军,盯住了其中一人,他目光一冷,左手牵动马缰绳,撞像那人的马匹,那唐兵的马被撞的一阵踉跄,直接把人摔到了地上。
“不过如此。”宗罗睺右手抄起弯刀,狠狠的砸了下去,手起刀落之后,却发现那小兵身后,又多了一人,明明是穿着一样的唐军铁骑,那人却稳稳的接住了他的刀,侧身拉住了一匹马,将倒地的将士推了上去。
“你要对付的,可不是他,是我们!”
宗罗睺顺着接住他一刀的铁骑看去,后面黑压压的跟着一股破风而来的队伍,银色的铁甲划开黄土,这一抹银,足以将这片浅水源一分为二。
“不好,唐军还有精锐埋伏!”宗罗睺奋力抵抗着,这一股队伍气势汹汹,一下子反客为主,冲散了西秦的队伍,两股队伍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黄沙漫天,月的浅水源被笼罩上一层阴沉的黄雾。
薛仁杲冲在最前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唐兵散成了几股,他手中的缰绳又紧了几分,他没想到,大唐的兵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原本以泾水为界,普天之下再难找出能与西秦骑兵抗衡的战士,但这一支唐军,却比西秦的精锐还要诡谲多变,西秦的骑兵散作两股,唐军就首尾嵌合,打着耗时的拉锯战;西秦的骑兵若拧成一股,唐军就卯准他们中间,将其再次溃散。
这一战,耗时越久,薛仁杲只感觉越加被动。
然而,这一阵混乱的冲杀还未结束,他们就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号角声,伴随着号角声的,还有随之震动的这片土地,地面的水洼随着声音的逼近,渐渐开始波动,透过越来越厚的黄沙,薛仁杲看到了他身后数以万计的大唐铁骑!
怎么可能,只是过了一个月!
那一片声势浩大的骑兵,碾过皑皑的黄土,号角声整耳欲聋,破开万里云层,仿佛天地都为之震慑,薛仁杲一眼就认出了那站在铁骑之上的人,那是大唐的秦王,铁甲之下,俨然散发着比一月之前更为沉稳的王者之气,他手中的弯刀轻而易举的前来阻拦的西秦骑兵。
不动声色的杀戮,比死神的镰刀更为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