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藏书阁,外面落雪了。
李建成在藏书阁内踱着步,等着来的人,这一年过的不快,但他却觉得该过的慢一些。距离二弟请缨去浅水源,眨眼间已过了一年,秦王在外沙场征战,自己在朝野辅佐父皇处理朝政,可以说是一切顺遂也不为过。
只是,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李元吉的一番话,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幕府的门庭若市,确实和一年之前的光景完全不同,秦地即指关中长安,父皇也是有意思,既然已立了太子,为何赐予弟弟的封号,却是秦王。
一夜已过,辰时的雪落在地上,微光抚过,便没了踪影。李建成看着院子里来人的脚步,昨夜里看的不仔细,又有李元吉挑事,这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来的人,说是秦王府中的人,这人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对他弟弟俯首帖耳的,这一身黑衣长衫,倒是在雪中十分突兀,明明是一副面容姣好的书生模样,周身却透着孑然不同的气质。
李建成决心试一试他,手中的《葬经已然拿了许久,迎门见萧纪安踏雪而来,便将这本书卷递了过去:“白虎张牙、征伐东华、朱雀前驱、赞道悦辞。先生可知《葬经里说的这些,意在何为?”
“太子殿下说的是卦易辞,倒不是《葬经。”萧纪安抚去肩上的落雪,笑了笑,接过了《葬经,淡淡的道:“艮宫兑,兑为口为白虎,艮为山在口内有牙象,故曰“白虎张牙”。震宫离,离为戈兵,震为动为东为华,故曰“征伐东华”。离宫离,离为朱雀,在前,午为马驱,故曰“朱雀前驱”。巽宫兑,兑为口为悦,为赞为辞,故曰“赞道悦辞”。若是真的要看,这些不能单看一卦。”
萧纪安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太子殿下,虽说一点不轻不重的试探不足挂齿,但他还是挑些了易i懂的如是相告了。确实如他所说,这只是卦卦象易辞,左右也是一堆口诀,是辨不出事宜。
李建成笑了笑,这一笑倒是十分儒雅,他点了点这本《葬经,请萧纪安于榻上入座:“本不该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先生是从幕府请来的人,若是不虚心求教一番,就耽误了先生这一番时间。先生看出些什么?”
萧纪安坐了下来,一眼扫到桌上的茶盏,不用辨,也知道那是白茶。他只初到这里一夜,幕府里戒备森严,大抵是不会有内应,这般投其所好的,大概只有当时请他过来时,遇到的魏征。
只一眼就能记住他人喜好的,萧纪安遇到的人,除了房玄龄,便是这个魏征了。
他不免有些头疼,倒不是这一壶茶的缘故。而是这个人的麻烦程度,早在史书上就有所耳闻了。
对付谋士,并不比对付武将来的容易。
太子身后的这个魏征,立场完全不同,但就如同秦王身后的房玄龄一般,甚至是比房玄龄更善谋略的存在,房玄龄善谋,但断事容易犹豫不绝,得靠秦王或是杜如晦来断后,才能事半功倍。
但魏征不同,从出谋到决策,一人即可抵幕府几人。
他吃了一口白茶,收回了不必要的思绪,说道:“这里倒是看不出什么,昨日与齐王论箭,倒是看出他身上有些端倪,本骸不得气,养他的人,似是与他断了机缘,只是夜深了,我看的不太真切。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请太子殿下见谅,也请务必不要惊动齐王。”
萧纪安见李建成久久不说话,便绕开了话题:“五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藏经我也有拓本,但不及原本珍贵。”
李建成叹了口气,替他沏了一盏茶:“不,你说的没错,三弟的事正如你所言,抱养她的恩人已葬在了皇陵。这一切说来也是他咎由自取,他尚在襁褓之中,太后弃之不顾,是侍女陈善意将他救回来,可这孩子长大之后猜鸷好兵,喜欢让奴客、诸妾数百人被甲习战,互相刺剑玩,陈善意劝了他几句,被他让壮士活活五马分尸了。逝者已逝,他饶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纪安吃茶的手一抖,心道这真是农夫与蛇,这李元吉从小就如此歹毒,长大以后自然也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果真如此的话,太子这样与他说,怕也是皇城里无人不知的秘密了,说到底,这个哥哥还是在护着他,萧纪安掐指一算,算日行一善:“生人皆***葬势与形顺者吉。葬的地方,怕是周围无水,遗体未受庇佑。”
李建成闻言一愣,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我去劝劝他,让他给安置个好的地方,谢过先生。”
萧纪安起身,望见窗外的雪景,宫廷之内的景致果真独有格调,吊起了他讲究的兴致:“不说这些了,太子殿下,东宫这里倒是娴静宜人的很,这水渠也设的精巧,绕院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