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啊。” 嗯,他等着,又仰头喝了口酒,壮胆。 一口酒咽下的功夫,对面的人回来了,说:“银枝不在,你晚点再打吧。” 不等他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金世安被室友抬了回去,逃了下午的课,一直睡到晚上。 他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呼吸,浑身难受。 高强和罗子默都不在。秦少言在伏案看书。 “他们两呢?” “楼上打牌。” 金世安抓抓头发,想去洗澡,洗去浑身酒味。 “听说失恋了?”秦少言幸灾乐祸。 金世安却不想多说话,寻思这么晚了,澡堂子还开门么。 “还追不追了?” “关你屁事。” 过了会,他问秦少言:“有黄果树么?” 秦少言把桌上的烟盒打火机扔给他。他点燃一支,顺便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他套上鞋,穿上衣服。秦少言看了他一眼:“要出去?” “嗯。去一楼一趟。” 烟夹在指尖,他一口都没有抽。他记得她买过这个牌子的烟,却一次也没见她抽过。 她在他的攻势下游刃有余,一举一动漫不经心却能牵动他神经。 此刻大概玩够了,一脚将他踹开。 就像此刻,理智告诉他,别玩了,这个女人你玩不起。 另一个灵魂却拖后腿,呐喊着想见她。 宿舍阿姨称时间太晚,不允许他出去了:“这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金世安:“那我打个电话成吗?” “打吧。” 还是那几串数字,拨过去。几秒后,有人接听:“找哪个?” “523,银枝。” “等着哈。” 几秒钟后,那人回来了:“等十分钟。” 呵,十分钟。 他一秒一秒地算时间,五分四十九秒后,电话被重新拿起来。 “喂?”她小心翼翼地念出这个字。 金世安握紧听筒,没哼声。 银枝的声音更谨慎:“请问您还在吗?” 金世安:“……” 他大概还醉着,她的语气才会这样唯唯诺诺。 他以为她没有怕的人。 她害怕着谁? 脑海中掠过的答案千奇百怪,甚至还冒出了外星人。 “奶奶?”银枝又说话了。 金世安不知如何应对,挂断电话。 听见盲音,银枝送了口气,把听筒给老师,说了句谢谢。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管理老师说,“多喝点热水。” 银枝笑了笑,上楼,脚步虚浮。 虚惊一场。 她没往家里写过信,更没说过宿舍的电话号,家里人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打过来。 还好。 感谢祖国,感谢社会。 “对了,同学。”老师叫住她,“今天中午也有个电话是找你的,但你没在。” “哦。”银枝愣愣点头,“男的女的?” 老师正要回答,电话又响了。她接起来,公式化地问:“找哪个?” 她抬头对银枝招手:“来,还是找你的。” 银枝扶墙下楼。 “还是他。”老师笑吟吟的。 将听筒放到耳边,银枝“喂”了一声,“你哪位?” 电话那头语气冲上云霄。 “我是你祖宗!” 银枝:“……” “嘭!”门被踢开。 两个赌鬼还是不在,秦少言正默默洗脸。 “这么快就回来了?” 金世安一头栽床上:“睡觉。” 他入睡很快,迷糊中,还在说梦话。 “你别跑!听话,不许动!” 秦少言:“……” ***** 后来,话剧的排练照常进行。 只是金世安的没之前那么活跃,眼睛也没有追随银枝,不再往她身边蹭。好像真保持距离。 银枝注意到这些变化,眼神示意于晓月。 “机会给你了,你好好把握。” 于晓月不负众望,发起攻势。 主动找他聊天,什么话题都聊。她看过的有意思的书,认识的有趣的人,经历过的好笑的事,都跟他聊。 刚开始金世安不怎么搭理,两个晚上下来,他的烂心情终于好转。 曾老师把众演员召集到一起开小会,剩余三人晾在一边,充当背景板。除了金世安于晓月,还有个土木工程的男孩,叫凌泰,大二。 金世安不经意瞥到银枝背影,问:“银枝那头发,能上台么?” 于晓月愣了下,凌泰笑道:“戴假发呀。” “哦。” 又问:“穿旗袍?” “废话。” “哦。” 于晓月说:“旗袍需要曲线丰满的人穿着才好看,银枝太瘦了,撑不起来。” 金世安无所谓地笑笑:“好不好看我不在意,我只是担心这大冬天的,这祖宗穿少了冷。” “……” 演员组开完会,时间也过9点了。金世安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先走一步,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银枝出来再瞧瞧跟随,目送她回寝室。 这是金世安这段时间的策略。 她让他跟她保持距离,他只能这么偷偷摸摸,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今天曾老头没放人,把金世安三人也叫去单独开会。 这是排练以来第一次找他们三个闲人开小会。金世安直觉不好,这老头怕是要搞事。 果不其然,海选时间近在眼前,想脱颖而出必须把彩排当成真正的表演。因此曾老师不仅对演员有高要求,对道具也有高要求。 “你们三,负责准备道具。”曾老师吩咐说,“回去复习一下剧本布景,需要哪些东西,列一个清单。下次排练的时候给我看看。” 终于有用武之地,金世安卯足了十二分精神。整合了于晓月凌泰的意见,列了足足三页,衣食住行,一应俱全。结果被曾老师删掉大半。 “布景也是要讲经济能力的,你看你写的紫檀木茶几元代青花富春山居图我们上哪找去?” 凌泰帮忙说话:“我们是觉得周朴园是有钱人,肯定喜欢收集字画,摆在家里体面。” “话是不假,但你们从哪找这些东西?” 三人:“……” 半晌,金世安站出来:“其他的我没办法,画有办法。” “嗬,你有什么办法?”曾老师笑道。 “我老班有一副潘天寿的,虽然比不上富春山居,但名头也很响亮。” 曾老师惊奇不已。 潘天寿是中国近现代画家,与齐白石徐悲鸿同一时代。书画圈的都知道,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潘天寿的鹰,在收藏爱好者中极为抢手。 “这么名贵的画,你班主任舍得借给你?” 金世安笑笑,伸了个懒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曾老师舔了舔手指,继续往后翻。 演员服装上,曾老师又蹙起眉头,指着某一页:“这是谁写的?” 金世安瞅了一眼:“我写的。” “啧啧。”老头意有所指,“你还挺偏心的呀。” “没偏心。周蘩漪是周朴园的太太,穿戴自然要是最好的。” “混小子,银枝穿金戴银只要你能找到道具,我不反对。但是这衣服——”话说到一半,曾老师抿了口茶,“书里明确写了是夏天,你让蘩漪穿棉袄过夏?居心叵测,想热死她?” “……”明明一片好心,怎么在您嘴里成了十恶不赦? 金世安余光看了看仰头喝水的银枝。她有许久没正眼看过他了。 曾老师笑起来,眼睛都没了:“放心。大礼堂里有空调。你没上过舞台吧,聚光灯打下来,全是热量,冷不死人。” 心思被拆穿,金世安仍在争取:“冻病了也不好。” “生病了就吃药,有啥大不了的。” “我心疼!” “别跟我扯这些虚的。生孩子更疼,你有种别让她给你生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