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听不懂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可是金世安听得懂。 他精神焕发,爬起床嚷着要去见银枝。 高强一个耳光扇过去,拍在了后脑勺上:“老子看你是疯魔了。” 金世安喜不自胜:“我有预感,我要成功了。” “嘁,成功了人家都不来看看你?” “……那是她害羞。” “拉倒吧你,这说辞你自己都不信。” 金世安翘起二郎腿:“这样,我们打赌!” “赌啥?” “这个学期,不,就今年,我能追到她。” “……你确定?”高强冷嘲,“只有五周,今年就结束了。” “我赢了,你请我们两口子吃海鲜;我赢了……我给你画幅画。” 高强又冷嘲:“你的画值几个钱?” 金世安一脚踢过去:“赌不赌?!” “赌!老子信了你的邪。” 打闹完毕,金世安趟在病床上,陷入沉默。 前天晚上,她反常地说了一长串话。他直觉不对,不顾宿舍阿姨阻拦跑出去。在她楼底下默默望着她寝室的那扇窗,一直到熄灯。于是—— 他感冒了。 **** 今晚的排练非常顺利,曾老师比较满意,打出80分的成绩。 “大体表现都没问题了,但还要注意细节。道具方面——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凌泰尴尬地笑笑:“一个走了一个有事请假。老师你有什么吩咐我就行。” 曾老师也没跟他客气:“成,那打灯光的事就交给你了。” 凌泰:“……” 大家哄堂大笑。 散会后,银枝没回寝室,没去医院,直奔操场。 操场上有几人在跑步,气氛冷清。银枝穿过跑道,找到老位置,坐下,发了会呆,摸出烟。 一盒新烟在她书包里放了近一月,只缺了三四支。 火柴盒里只剩三根火柴,她依次擦完,最后一根成功点着火,却被风吹灭了。 她扔了火柴。叼着烟,发愣。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喀”得脆响,一簇火苗窜出来。 银枝被吓一跳,恼火地看过去。 那人把打火机甩她手上:“火。” 银枝点燃烟,看他依靠围栏,模样不慎惬意,不由说:“今天你又来这看风景?” “不是。去医院看了一位朋友,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就跟过来了。” 银枝点点头。 “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什么专业的,功课很忙么?” “忙。” “忙什么?” “赚钱。”看他愣了下,她补充说,“奖学金。” 他忽然笑了:“我以为我话够少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惜字如金。” 她反问:“你跟所有陌生人都能随便聊起来?” 他没答。 她笑着说:“恐怕也不是吧。” 不远处一个女孩摔倒了,周围人飞奔去扶。就他俩没动。 他承认:“是,我不是。” 靠着不亮的灯光,他凝视了会她手里的烟盒,问:“你抽黄果树?” “嗯。” “我买过一次,抽不惯这味道。一次我室友找我要,我就全给他了。” “哦。” “……” “我们见过三次面了,足够有缘了吧。我找你要你名字,你给我么?” 三次? 明明只有两次。 银枝踩灭烟头,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怕你举报我抽烟。下次有缘再见吧。” ***** 翌日晚上,“祖宗”的电话如期而至。 银枝声音淡淡的:“今天你又想问我什么?” “明天周末,能不能约你吃个饭?” “没时间。”她说。 “你要干什么?还缺人么?” “不缺。我要去图书馆。” 为了不落下功课,银枝周末都在图书馆度过。 她的“祖宗”说:“那我就约你在图书馆看个书吧。” 周末的图书馆人也不少,金世安早早来占了位子,等银枝来。 银枝来了,看见他,一时不知道说啥。 金世安:“好巧啊,来看书呀?” 银枝:“嗯,巧。” 看书的过程真可谓煎熬。 金世安像有多动症,根本安静不下来,一本银枝借来的《悲惨世界》被他翻来翻去当扇子扇风玩。 同桌已经投来异样眼光。 银枝撕下一张作业纸,写:安静! 机会来了,金世安立刻搭上话。他说:无聊嘛。你这么喜欢学习,看不出来。 银枝:我也不喜欢。 金世安:??? 银枝:你无聊的话,找些你喜欢的书来看吧。 金世安得令,跑去转悠了半小时,拿回来一本薄薄的书。 银枝好奇他会拿什么书来。他得意偷笑,主动给她看。 封面是棕色的,几个汉字,几行藏文。 仓央嘉措。 这是谁? 金世安把扉页翻开,给她看诗人简介。 仓央嘉措(1683—1706年),六世达赖喇嘛,门巴族人…… 银枝不是很懂藏族史,看得云里雾里。 金世安写道:要是你喜欢,就借回去看。 银枝翻了翻内页,脸一下黑了。 都是长尾巴的藏文,鬼才看得懂! 转眸,发现他在偷笑。银枝本来平静的心情火冒三丈。 你看得懂? 纸条又被传回来,他写了一个大大的:“YES!” ***** 长久以来,教条和书本都教授给银枝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可惜她浅薄的阅历,狭窄的思维,不足以让她遇见适合这个道理的人。时间一久,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会藏文,在多民族大学本来也不是稀奇事。图书馆也多的是藏文蒙古文的图书。 但如果是汉族人…… 话说回来。 银枝扭头看他。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眉眼带笑,神采飞扬。不过是在一件事上比过她,乐成这样,怕真是个傻子。 察觉到银枝视线,金世安嘴角渐渐僵住:“你看我干什么?” 银枝凝神看他五官。此前她从没认真瞧过他的长相,现在这么一瞧,不得不说,还挺不赖。 浓眉大眼,轮廓深邃。这货应该刚刚剃过胡子,下巴干净,有青色的胡茬,将年龄平平减了几岁,也添了几分书卷气。 虽五官立体,一看就是汉族血统。 金世安笑意越来越浓,轻声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发现我,特、别、帅?” 银枝:“……” 因为他的这句玩笑话,银枝故意半早上没理他。到饭点了,四周同学早散了,就银枝还端坐,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金世安为了抢座位,早上没吃饭,肚子早饿扁了。 他瞅了眼她,用右胳膊碰了下她左臂。 银枝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他挤眉弄眼:“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她移开眼:“不饿。” “……我饿了。” “你自己去吃。” “……” “我还不饿。” 金世安唇线一抿。不去吃饭抗不过去,肚子实在抗议厉害;抛下她自己去吃又舍不得。 犹豫了三十秒,他左胳膊不经意一抬,推走了银枝镇书的笔袋,厚厚的书合在一起,回归本位。 银枝:“……”她还没有压书签。 金世安狠狠地笑,拉她的胳膊,这细胳膊细腿,他一扯就起来了。 “天意,这就是天意。周太太,走吧,去吃饭。” 银枝被他半拉着走了几步,非常不适应,抽回自己手,转身往回走。 金世安以为她要回去,心头又生一计。还没来得及施展,他就看到银枝把书尽数装到书包里,背起走过来,经过他时没停顿,直直走过去。 “还不走?” 哦,走,当然要走。 周末食堂人少,银枝很快找到座位,金世安随后跟来,坐在她对面。 两人饭量形成鲜明对比,银枝一两,金世安三两。 银枝不习惯有人坐她对面吃饭,极力当他不存在。金世安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杀气十足。 “银枝!”一个人喊她,是杨千蕊,“好久不见啦。” 银枝笑笑:“好久不见。” “这是?”她指金世安。 银枝淡笑:“一个朋友。” 将近一月没见面,没有她们几个土包子的拖累,杨千蕊果然越发.漂亮了。 她坐在银枝身边,细数最近的烦恼。 一则是最近追的人太多;二则是前男友死缠烂打,实在恶心死人。 “我都让他去死了他还说爱我,男人怎么这么贱呐,真是烦死我了。”杨千蕊捣着饭菜,如在捣仇人。见没人搭话,她嘟嘴说:“银枝,你倒是说句话啊。” 被点名了,银枝瞅了眼低头吃饭的金世安:“是啊,死缠烂打的男人最烦了。” 金世安:“……” 没过多久,一声“蕊蕊”,让杨千蕊下意识一抖。 她慌忙站起来:“银枝,我先走了,你帮我倒下剩菜啊。谢谢你,下次请你吃饭。” 她往东门跑,另一头,薛峰从西门追过去。 真是孽缘啊。银枝摇摇头,腹诽。 金世安回头望了眼那场龟兔赛跑,也摇了摇头。 这狗东西,真特么丢我们男人的脸。 他转回来,认真道:“银枝,你以后别跟那女的来往。” 银枝微挑眉。 简单一个动作,他已经能读懂:你凭什么管我? “我怕她教坏你。” “嗬……”她不屑。 “她没你好看。” “……” “很多人呐,其实过得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她们外表花枝灿烂,但其实内心非常空……” “停!”银枝敲桌子,“打住,吃饭。” 午饭将结尾,他忽然说:“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