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没想到,她会被一个女人不带脏话给羞辱到这般田地。 几句轻飘飘的话,把她的付出贬得一文不值。 这算什么? 她强装镇静,俯视她:“那又怎样,你们都分手了,你还死皮赖脸地缠他。你有没有点羞耻心。” “没办法,因为他太好了。”银枝说,“人生大事摆在那,厚点脸皮算什么。” “……” 周老师不知这场架如何吵下去,人家都承认自己脸皮厚了,她还能骂什么? 她转身跑出去。 刚跑到门口,她愣住,喊了声:“金老师。” 金世安点头:“周老师。” 她只比他矮十公分,身材高挑,办公室老师们常开玩笑,说他们如果成了,以后的孩子一定很高。一家三口出门,就是一堵高墙。也许她就是在这样的打趣声中看上他的。 他早告诉过她,他有个深爱的女朋友。女朋友走了,但一定还会回来。 她没把这话当拒绝,反而因为这事,给他加上深情的标签。受过伤的男人,一举一动有别样的颓废与魅力。她感觉他的心不在这,机械工作的只有他的躯壳。 于是她便想,她能拯救他。 拯救的故事还没开始,却已下幕。 周老师想跟金世安说些什么。但感到背后一道视线,淡淡的,轻轻扫过她。把她想讲出来的话扼杀在喉咙深处,如芒在背。 金世安目光在她身上,说:“你还好吧?” 她绕过他走开了。 金世安盯她背影看了看,走进来。银枝坐在他办公椅上,脸上没有丝毫气跑情敌的喜悦,随意地瞟过来,倒像在赌气。 她说:“对不起啊。” 金世安表情放松。心道还不错,至少之前为之前的错误道歉。 没想到银枝接下来说:“把你早饭厨娘气跑了,以后你没有早饭吃了。” 金世安:“……” “今天你吃早饭了么?” “吃了。” “不是说你周一都不吃早饭。” 金世安说:“我每天都吃。” 银枝终于笑出来,“我们说的话,你听到多久?” 看到她笑,他却笑不出来,不答反说:“你刚刚那一闹,你舒坦了;我这边同事关系破裂,怎么办?” 虽没回答,银枝猜到他应该听去大半。他听见她的热忱的告白,却没做半分回应。 银枝眼珠一转,坦荡笑道:“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得辞职。” “干什么?” “陪我去西藏。” “……” 金世安愣了几秒,才找到些线索联系:“你见过高强了?” 银枝跟上他的思维,没有否认:“你去么?” 金世安看出来了,银枝来之前就笃定他会答应了。 何等自信啊。 他自嘲一笑,冷得讽刺:“凭什么?” 银枝没把这笑放在心上。她看到他文件架上夹的一摞厚厚的纸,取出来,翻书那样快速地看。 是学生用水彩笔画的大公鸡。小朋友们的画技实在拙劣,公鸡画得像野鸭。 她笑着说:“画得真可爱。” 金世安皱眉,把画抢回来,“要上课了。你快走吧。” 银枝站起,给他让位。 “我在学校外面的茶馆等你,等你下班。” 中午放学,金世安出校门,果真看到银枝端坐在遮阳伞下,戴着墨镜,视线无遮无拦,赤.裸裸地看着他。 金世安过马路,走了过去。 银枝知道他早上的气应该消了,给他点了杯龙井。 金世安说不用,让她有话快说。 银枝摘掉墨镜,真诚地说:“大一的时候,你画了一幅墨鹰图。多么傲气狂妄,虽然他们总说你成绩不好,但我总觉得你才气逼人,他们都没有。” 金世安浅浅呼吸,鼻息晃动唇上的胡子。 “但是你看你现在。你现在,已经是另一幅样子了。” 她揉眼,稍稍移开眼,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秃山:“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看这座城,被山围绕,闭塞。这儿注定不适合你。你应该走出去看看。” 金世安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渐凉:“是谁把我关这的?你想过么?” 银枝道:“还不是因为你打架。” 金世安一愣:“你知道了?” “关老师告诉我的。” “……哦。” 提到这事,银枝不由换上训责口气:“好好的将来,被你自己给毁了。毕业那年你二十五岁,怎么还一时冲动去打架?” “我没有!!”金世安突然暴躁,狠狠踹桌子一脚,茶杯倒了,掉地上摔得粉碎。 银枝被吓到,一时忘了反应。 他极少发脾气,至少过去现在,他在她面前都没有这般暴怒过。 茶馆老板赶过来查看情况,见杯子碎了,嚷嚷要赔偿。金世安抽出五十元扔给她。银枝终于缓过神,轻声说:“对不起。” 音量不高,却落到他心里去。 她以这样的语气道歉,就是服软了。对此他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他看得惯她对任何人横,唯独不能见她跟人服软。 哪怕是他自己。 一时沉默。 银枝调整情绪,继续问:“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提这事。” 金世安什么话都没说,开始抽闷烟。 “西藏,我希望你能去。” “……” “就当陪……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 ***** 下午三点,银枝回到酒店。 大堂里,史飞龙和童皓专门等她。 银枝没心情应付他们,径直上电梯。那两人追上去,只要史飞龙挤进电梯。银枝眼神淡漠,他讪讪地笑。 “你真厉害啊,金世安给强哥打电话了,说是答应去。把我们强哥给乐的。” 银枝没应声。 “出发时间还没定,等定了我告诉你。” 银枝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不解。 她好心提醒他:“你最好别告诉我。不然高强会给你穿小鞋。” “啊?” “高强恶心我,不会让我跟着。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偷偷走,不通知我。你别坏他事。” “啊?”史飞龙更惊讶,“那你怎么办?你不去了?” “……” 银枝惨淡地摇头,不想再说话。 亲眼目睹银枝回房后,史飞龙去高强的房里打小报告,将和银枝的对话告诉他。 高强心喜。银枝这模样,不是妥妥的情场受挫么。 他喜不自禁,给银枝打去电话,一番调侃,将她比作幽怨的弃妇。 银枝耐心听完,道:“是啊,我被抛弃了,你饶了我吧。” “……”高强说,“你中邪了?” 银枝挂掉电话。 **** 金世安谎称家中有事,请了一个月长假。 “一个月?你确定够?” 金世安的租住的小屋里,他第二次招待高强,依旧给他准备一打啤酒。 金世安道:“藏区虽然大,但人口少,况且可以被收购的早被收购了。我们去这一趟,有没有收获都难说。” 高强丧气:“你够了,还没出发就泼冷水。” “我是让你认清现状,不要抱过高期待。” 高强点点头,喝了口啤酒。 “那既然你假都请好了,我们明天就走。我开越野来的。正好,我们四个人,坐着不挤。” 金世安皱眉:“四个人?” “是啊。” “哪四个?” “我你,大龙,童子。” 金世安夺下他的酒瓶子,“银枝呢?” 高强:“???” 银枝? 银枝不是被你踹了么? 金世安逼问他:“你耍她?不想带她走是不是?” 高强还在懵逼状态,金世安晃得他头昏,更转不过弯。 “要是没有银枝,我也不去了!” “……” 高强说:“你,你你冷静一点。我马上给她打电话,你等等。” 他已半醉,拿出电话,手一颤颤的,给银枝拨过去。 银枝那边很吵闹,似乎身在某个酒吧。 “什么事?”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也有醉腔。 “失恋买醉啊,嘿嘿。” 还没笑完,高强脑袋被人拍了一掌。 对对,正事正事。 这一掌拍醒他。 “明天上午十点,你在酒店大堂等我们。” 银枝凉凉道:“干什么?” “你真废话多,带你去西宁呀!” “去西宁干什么?” “先去西宁整合队伍啊——我说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我不去。”说完,银枝果断挂断电话。 电话盲音嘟嘟传来,高强把电话“啪”地撂桌上,“她说她不去,我也没法了。” 金世安抱着胳膊,冷淡道:“我马上撤假。” “诶,别!”高强只差求他,“我再打。” “银小姐,银姑娘,银大王,明早上十点,我们在酒店大堂等你好不好?你一定要下来,我们准时出发。银角大王,你听清楚了吗?” 银枝低声笑:“好,我听清楚了。承蒙你这么盛情的邀请,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挂掉电话,高强邀功:“你听清楚了吧?金角妖怪?” 金世安笑笑,把酒瓶还给他:“你少喝点。” “你们两个,合起来整我是吧?哼!”高强愤愤不平,“你们两再作妖,我找个齐天大圣收你们!” *** 这晚,高强睡在金世安家沙发。半夜,他手机响了,摸了许久才摸出来。 “喂。” “你又喝酒了?” “嗯。嘴馋得很,喝了两杯。” “事办妥了吧?” “妥了。明天就出发。” “好,我挂了。” “等等,安子大学时代那女朋友你知道吧?” “银枝?” “对,她回来了,她也要去。你同不同意?” 沉默了会,那头的人笑着说:“这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