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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枝依言,坐到一边。她也喝了不少,脑袋发晕,两颊微红。    这是回西宁后,两人第一次碰面。    “你也喝酒了?”  大概是酒意醉人,他的声音格外磁性。    银枝没看他眼睛,“嗯”了声。  “高强醉成这样,你精神还不错,看来你酒量又进步了。”  这算夸她吧。银枝傻笑了下:“是不错。我从小就喝,千杯不醉。”    金世安扔下意识不清的高强,忽觉得她更需要照顾。    “心情好点了吗?”  她迟疑了下,点头,“嗯!”  他将她暗淡的眼睛看在眼里,知道她说谎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她摇头。    “说说看。”  银枝还是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她傻笑了下,依旧摇头。    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要么是回北京,要么云游四方。可是北京是一个巨大的名利窟,她不喜欢。    他站起来,俯身捧住她脸颊,低声问:“还去吗?”  “……?”  银枝蒙了两秒:“去哪?”  “西藏。”  “……还去啊?”  “不敢了?”  “去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埋头想了会,露出一抹笑:“……都有谁?”    “我,你。”金世安一本正经道,“多的我们不带。”    银枝认真盯了会他的眼睛,发觉他的双眼比年少时深邃。  两年沉淀,他值得她依靠。  可是……  她忍住泪意,说:“刚见面的时候,你拿刀子过来,是想杀掉我吗?”    金世安怔住。他可以肯定,银枝有些醉了。清醒状态下的她,绝不可能问这个问题。    “没有。”他实话实说,“我只是有点生气。”    “我在车站外面等你一下午。”  “我知道,那一下午,我就在马路对面,一直看着你。”    银枝抬头,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金世安摇头,卖关子:“不告诉你。”  “……”  银枝阴恻恻地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挫我士气么。”    她说对了,但金世安拒不认账,把话题转回来:“怎么样?就我们两个,还去不去?”  “去。”  “不怕死在那?”  “要命一条,要头一颗。”  “你文雅一点。”  “……有你在,不怕死。”    她真的“文雅”了,他却受不住了。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都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近了,近了。  近……    “呕!”  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两人同时黑线。  是高强吐了。  空气恶臭。  金世安臭张脸去开窗散气,跟银枝说:“你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照顾他。”    ****    再次入藏,银枝做了更充分的准备工作。  史飞龙和童皓对西藏心有余悸,都表示银枝勇气可嘉,实属人才。  银枝说:“全当挣钱。”    用药品换来的绿度母很快便有买家找上门,秦少言待价而沽,并没急着卖出去。  现在能确定的是,已经能卖20万以上了。    银枝和金世安拿出全部积蓄,租了一辆性能好的越野,买了大量药品和野外生存工具,除此之外,银枝甚至替金世安买了画板和颜料。  “说不定路上你来灵感,挥笔画下半个西藏。”  金世安无言以对,由着她置办。    两人没有计较投入比例,定好规矩,完事后钱对半分,不得抵赖。    他们这次相当低调。重新发出的日期只通知了高强。  出发这天,高强单独开一车,送他们到倒淌河。  在倒淌河,他请他们两吃饭,当送行宴。    他不愿意跟着去,因为跟命一比,他觉得挣钱不是那么重要了。  金世安非常冷淡:“跟我乐意你跟着来一样。”  高强:“……”    他非常不解,为什么自从和银枝吃过饭后,金世安对他的态度这么差。  他哪里惹他了?    他认真叮嘱:“一定要时刻传消息回来,注意安全。”  “嗯,我们会的。”  高强点点头,越看对面那两人越觉得相配,同时也越觉得胆大包天不怕死。    金世安淡淡道:“你就当我们两度新婚蜜月吧。”  高强:“……”  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就因为他单身?!  离别伤感一冲而散,高强恶狠狠道:“你滚吧,做野鸳鸯去吧。”    银枝以茶代酒,敬高强:“过去的都过去了,希望以后,不论是我们还是你,都健健康康发大财。”  高强跟她碰杯:“对我兄弟好一点。”    饭后,离别的时刻正式到来。  银枝先一步上车,留金世安和高强说悄悄话。  忽然,通过后视镜,她看到不远处建筑物旁有个打扮严实的人,身形甚眼熟。  金世安上车来,系上安全带,“走咯,出发!”    银枝收回目光,看着车后越来越远,目送他们离开的高强,道:“人家也是关心你,你干嘛刺激人家。”  金世安道:“我们又不是去送死的。至于苦兮兮的么。”  银枝道:“你有这样的人做兄弟,三生有幸。”    金世安瞟她一眼:“他跟你乱说什么了?”  银枝矢口否认:“没有。”    金世安不信。  于是银枝捡了最轻的问:“你家里,是不是挂了什么东西?”  金世安愣了下,明白过来了。    他曾说她的名字寻常,寻常到一抬头就能想到她。  她说:“天?云?”  她名字没有这些字。  都不是。  是“枝”。    看到树枝就能想到她。  有树的地方,就会想到她。给人阴翳,让人依靠。    他把她画在家里,就像留她在身边。  也许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思念了。    ****    那辆越野车走远了,消失在天际。  高强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多请他们喝杯酒。  他坐回车上,想起刚刚金世安的话。    “我一点都不怪银枝当年抛下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才让她想走的。如果能重来,我依然会爱她,和她在一起。”  “你就当我疯了傻了。这辈子和她在一起还不够,下辈子我也要她。”  “这次进藏,主要还是陪她散散心,时候到了,我跟她就回来了。”  “高强,我也希望你尽快定下来。世上好女人那么多……你懂我意思。”    方向盘上溅落几滴水花,隐隐可以听到男人的抽泣。  高强掏出怀里的钱包,从最里面最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目光如水,温柔大方。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钱包的夹层,最隐蔽,藏得最深。  他常说金世安疯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惦记一个有夫之妇,他不能染指,时时刻刻怕被人看出端倪。他以为他瞒过了所有人,却没瞒过自己的好兄弟。  没有喜欢过这个人该多好。  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直面并接受她的死亡?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高强抛弃了大老爷们的矜持,嚎啕大哭。    他把照片放到唇边吻了吻,轻轻喊了声:“阿梅。”    车外的风呜咽,带走呼唤,飞向远方,不再回来。    ****    第二天中午,银枝和金世安到达之前离开的那个村子。  银枝还记得这里,说:“要不下去看看?”  金世安踩下刹车。    村子还是这么平静。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彩色经幡飘扬。几天时间,牧草的绿色又淡去几分,萧瑟之味更明显。  银枝戴上太阳镜,沿着公路静静地走,很快看到他们暂住过的小楼。    小楼旁边有一户人家,一个藏族妇人提着水桶出来,看到银枝,愣了下,随即热情地说了一串藏语。  银枝听不懂,求助军师:“金世安。”  金世安跑上来,“怎么了?”  看到妇人,金世安熟练地跟对方交流。    银枝等对方说完,才问金世安:“她说的什么?”  金世安道:“她问我们这几天去哪了,我说有些事去处理。她问跟我们一起的那个漂亮姑娘病好了吗——我说已经好了。”  银枝愣了下,淡淡道:“还有吗?”  “她说病好了就好。山神会保佑她的。她也犯错了。她替那个姑娘烧了热水,没想到她会生病,真是天大的罪过。”  “哦。”银枝说,“你告诉她,反正她病已经好了,让她不用自责。”    金世安如实转告,卓玛热情上来了,执意邀请他们进屋里小坐。  执拗不过,他们只好从命。    倒上自己酿的酥油茶,卓玛又滔滔不绝起来。  金世安充当实时翻译:“她说那天的姑娘很漂亮,你也很漂亮。问你有没有藏族名字吗?”  银枝说:“没有,你让她帮我起个吧?”    “不行,她说只有活佛有权利起名字。”    银枝笑笑,说:“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卓玛。”  在藏地,很多女孩都叫卓玛。    卓玛说:“那个女孩也问我名字了。她还问我辫子的事。”  银枝:“辫子?”  卓玛:“我想给她编辫子,她不愿意。其实啊,在草原上,扎辫子头发脏得慢,还很好看。”    听完金世安翻译,银枝笑道:“请你帮我编一下吧,我想要辫子。”    卓玛喜出望外,十分愿意。  外面光线好,梳头现场被搬到室外。    卓玛翻出家里彩色的细丝线,自言自语:“这是经幡的颜色,能带来吉祥如意。”  金世安端坐在银枝对面,举着圆镜。  卓玛轻轻地梳理银枝的长发,说了一句藏语。    银枝看向金世安,金世安笑了笑:“她说你香。”    昨天出发前才洗过头洗过澡,能不香么。    卓玛滔滔不绝说了几句话。银枝好奇意思,金世安自觉解释:“藏族姑娘梳辫子是为了纪念文成公主。当年文成公主嫁到草原,听说松赞干布从拉萨回来的消息,急忙迎接,慌忙中衣衫穿反,头发松散,好像梳成66根小辫。所以长期以来,藏族姑娘为纪念文成公主对吐蕃王的深情,也梳成66根小辫,以示对文成公主的纪念和敬爱。”  这一板一眼的传说。  银枝好笑道:“你信么?”  金世安但笑不语。信怎样不信又怎样,只是一个故事,听听就罢了。    卓玛又说了几句话。金世安道:“前几天那个姑娘的头发发质非常好,黑亮顺滑,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生活非常顺遂的公主格格。”  说到这,他顿了顿。  卓玛疑惑地看着他,奇怪他怎么不说了。  银枝道:“后面的呢?”    金世安说:“卓玛说,你的头发,发质不好,小时候应该受过苦。”  银枝愣了愣。  说到这,卓玛梳头编辫子的力道更轻柔,小心翼翼,极为爱护。    “你跟卓玛说说,我的小时候没吃过什么苦,我过得很幸福。”  金世安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卓玛娴熟地编着一根又一根辫子,嘴里念念有词,表情认真虔诚。  银枝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表情,问金世安:“她在说什么?”    “祝福词。”他说,“她希望你以后都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