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老大老二老三,齐了。
沈兆风深深叹口气,先前沈宗主才嘱咐过当师父的要一碗水端平,现在小的来随行,被老大老二撞了个现行。
此情此景有些许的那个。
莫清源这才缓缓放下手去,立在旁边并不做声。
莫清源先前并不经常侍候这等贴身事,颈带系得并不好,贴着锁骨不大舒服。
沈兆风因此轻轻扯了扯。
朱清文迈步走过来,低声道:“师父,且由弟子侍奉。”说着顺势一扯,先前那个结儿便再次悠悠地散开,朱清文低头重新用玉似的手指理好,动作十分熟稔。
沈兆风脑子一抽,不知为什么竟条件反射转头往莫清源那边瞧过去,莫清源也正垂眼瞧着这边,嘴角挂着那么点笑。
沈兆风打了个哆嗦。
不愧是男主。
沈兆风在心里哗哗鼓掌,真是不怒自威气场八米八,看来未来的魔界邪神是没跑儿了。
孔清溪瞧着几个人眉来眼去的,不知想起了什么,挑眉冷笑一声,抱起胳臂拉着长声儿说道:“看来此行是热闹得很了——”
沈兆风只觉得屋里的气氛越来越他妈奇怪,于是咳一声,素手一挥,道:“行了,这回谁都少不了。咱们去跟宗主辞行,走吧。”
师徒四人浩浩荡荡(并没有)往正虚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守门的大侍子低头紧步走过来,压低嗓子跟沈兆风擎礼:“少主这是来辞行?”
沈兆风点头道:“正是,此番带着我三位徒弟去往母亲故居,必得知会父亲一声。”
大侍子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嗓子压得更低:“少主现下在宗主跟前可要谨慎些,方才少主回生香殿的功夫儿,引燃神火的细作便已经叫人揪出来了。”
“这么快?”
草?搞这么大阵仗,幕后黑手这么快就揪出来了?
不应该啊。
大侍子抚着心口道:“可不是呢。引燃神火需取了昆仑石秘炼九九八十一天,且须不俗的功力才能将昆仑石的灵性激出来——非是老身多嘴,只怕是以宗主的功力,都不一定能引了来呢。”
沈兆风听得眉毛直跳,正虚宗的人怎么废话都这么多?
她耐着性子问:“那么这位细作的身份可打探出来了?”
大侍子叹息着摇头:“若是那细作肯从实交代,宗主便也无需发这么大的火了。那细作乃是蓬莱阁下头洒扫的侍子,在这儿竟已服侍上百年了。管事的说这侍子是凡间江南一户清白人家送进来的年轻子弟,与六宗并无牵扯。现下只怕是……”顿了顿,靠近些几乎用听不着的气声儿说道:“怕是被那细作夺了舍呢。”
沈兆风脊梁一冷,细作夺没夺舍不知道,自个却是货真价实夺舍的主儿。
心里头敲鼓,但面上仍端庄道:“没影儿的事,乱嚼甚么舌根子。既然父亲忙着,我便在外头候着就是,左右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谁知那大侍子却往里劝:“少主可要在细作跟前露露脸才好。”
“此话怎讲?”
“这,此话怎讲呢……”大侍子明显是有话不敢说,末了斟酌道:“少宗主的威名是传遍六宗的,现下宗主虽出面,可宗主名声仁厚,那侍子万一钻空子……”
说着抬眼偷瞧沈兆风的脸色。
沈兆风也不傻,听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合着拿她出来吓唬人呢。
哦,不怕宗主,怕少宗主。
好家伙,原身名声到底是有多臭啊。
她望天叹一口气,回头对三位徒弟道:“你们且在外头候着罢,我去去便回。”
说着提步走进殿里。
侍子肃声道“少宗主到”,沈兆风迈进去,果真见地上俯首跪着一人。沈宗明坐在宗主位子上,面色阴沉地瞧着细作,并没说话。
沈兆风背着手走过去,立在细作跟前,拿出原身那跋扈的气质来:“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那细作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来,是挺精神一小伙子。
可惜了,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
“就是你引了神火,将我宗蓬莱仙阁烧没了?”
那细作倒是利索,以头抢地又是扑通一声:“正是在下。”
沈兆风抬了抬脚,那细作磕破了额头,有血珠子迸出来溅到她脚边。
“为何做出此事?”
那细作颤声道:“贵宗建宗之时曾戈戮无辜义士,父亲好友被肃清,家父因此一病不起直至殒命于世。在下枕戈饮血,誓要为父报仇雪恨。”
“因此火烧蓬莱?”沈兆风在他跟前踱了几步,又问道:“当初是谁杀了令尊挚友?”
细作顿首答道:“是圣宗主。”
“既是圣宗主杀的,那冲着圣宗主的脑袋砍便是,烧我蓬莱阁作甚?”
细作眼睛里半是迷茫半是惊讶,大约是没想到这少主真能王八蛋到这么说自个儿亲爹。
嘴巴张张合合,末了又一磕头:“是在下鲁莽。”
鲁莽你爸爸。
还未待沈兆风再问,便听沈宗明沉声道:“王会,江南人士,家有一对父母,一位长姊,两位幼弟。家中长辈皆已百年,长姊红颜薄命逝于韶华,两位幼弟安享百年,共留七位后辈延续香火。”
细作攥紧拳头,俯首称是。
“令尊王云,七品县衙,心清净正,常往来者有江南余笑生……”沈宗明拂开一帖长卷,长卷是真特么长,展开的卷幅直直拖到地上。沈宗明稳着嗓子念下去,连王云常去的酒馆老板都抖搂的一清二楚。
末了将长卷丢在王会跟前,声音愈发严厉起来:“王云毕生往来者共三百六十六人,无一人曾入修仙之地,毋论牵扯六宗之事!”顿了顿,语气稍和:“若是你从实说起,正虚宗便纳王氏后辈为正门弟子,从此平步青云,你看如何?”
细作眼睛亮了亮,最终还是黯淡下去:“在下只想报仇之事,旁的再无瓜葛。”
沈兆风点头道:“既然这样,便丢进狱炎池好好想想,万一能想到什么旁的呢?”
细作身子抖了抖,可到底没作声。
沈兆风纳闷了,这都吓唬不出真话来?
一介凡人,为了报仇跻身修仙界苦修灵力,还默默无闻一直做一位洒扫侍子,最后牛逼到比宗主还厉害?
宁以为宁拿的男主剧本呢?
沈兆风砸了咂嘴,便听沈宗明道:“发落狱炎池。”
细作抖着身子被拖下去,沈兆风道:“通天的灵力,就这么甘心被人拖下去,真是……”
沈宗明咣琅一掀桌子,桌上竹简散落一地:“必然只是个出来送死的。现下宗里竟不知还有多少他宗的眼线!”
沈兆风直觉得这个“他宗”是指玄门宗。
玄门狼子野心不死,满心想着一统五宗,将眼线伸到正虚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细作既被发现了,还作甚么遮掩呢?
他会不知道玄门与正虚的龃龉?
心下正纳闷着,又听沈宗明沉沉叹一口气:“罢了,你且先行去往朝凤山请来凤羽最为要紧,这些旁的杂事且搁置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