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嘉霓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宽大的睡衣,拿着干净的浴巾下楼,拐个弯,在半路上停下。
底下江澍拿了拖把正在拖地上的水,应该是做惯做熟,动作熟练。
——他倒是一刻也不愿停下来。
涂嘉霓想着,赤脚下楼来。她也淋了一身,裙子没法拧干,雨水顺着腿流到脚跟,再积在他刚拖干的木质地板上。
走出几步,地板上留下几个脚印。她是故意的,知道江澍发现了,就想看他会不会过来,主动开口让她走开,他好重新拖干。
他却只将身后的地方拖干净,随后将拖把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再往里走到她身前,低着头不看她。
涂嘉霓比他矮,仍能看到他的脸。确切地说,她在审视他,而他始终没有回看。
两人对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涂嘉霓在片刻的驻足后将手上的东西塞给他,“去洗吧。”说完往门外走,中途拾起了桌上的打火机跟烟盒。
江澍回身往门外望,见她微低着头倚在门边,一会儿烟雾往上冒,她复又抬起头,应该是在看屋外的雨。
有车引擎声传了过来,铁门外灯影一晃,江澍见涂嘉霓将手上的烟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又一次走进了雨里。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被淋湿,脚步不快,走到铁门口停下,朝巷子口的方向招了招手。
吉姆尼在前头挡着,黑色的辉腾驶进来,只能在铁门处露出个车头。
江澍见涂嘉霓回头看了他一眼,太远,又有交织的雨隔着,彼此看不清脸。很快,涂嘉霓从两辆车中间的缝隙走到辉腾另一侧。
左侧的车窗还开着,江澍隐约分辨出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个男人,男人朝屋里看了一眼,随后将车窗关上。
裙子湿漉漉贴在车座上,涂嘉霓转着烟盒,“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刚下飞机?”
叶理清将暖气开上,递给她纸巾,“嗯,以为你还在俱乐部,过去了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我以为你今天回不来。”涂嘉霓胡乱擦了两下就不擦了。
叶理清挑眉笑了声,“嗯,所以带了人回来?”要不是她上车前回了次头,他也不会注意到屋里站着的人。
她对他的玩笑话不置可否,他便继续说道:“泽西说他下来的时候车子刚走,有个男人嚷嚷着要报警,被他拉了回去。”
当时的情形现在想来有些滑稽,涂嘉霓后知后觉笑了声,“意外。”
叶理清没说话,默默看着她,等她看过来,伸手拉住她,“我还是迟了些。”
刚才折腾了一会儿,涂嘉霓已经累了,兴致却还有,抽出手后指尖在他手背点了点,“换了香水?”
“嗯。”他应着,只见旁边人忽地动了动,他下意识张开手,接住翻身过来跨坐在他腿上的人。
“让我尝尝。”涂嘉霓埋首在他脖子处嗅了嗅。
叶理清有些想笑,也确实笑了,见她解他衬衫扣子,问:“里面那个呢?”
她不正面回答,漫不经心反问:“哪个?”
夜色深沉,雨又大了些,车子在飘摇的风雨里静静伫立。
不一会儿,车子似乎动了起来,车灯跟着隐约晃动。屋里江澍僵硬站着,半晌后收回视线,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墙上时钟指针快要接近“1”的时候,引擎声再次传来,随即渐渐变小,最后淹没在雨声里。
门被从外头推开,涂嘉霓淋着雨走进来,又将干了的地板踩湿。她没看江澍,拿起沙发上他没用的睡衣和浴巾径直进了浴室。
她洗得很快,出来时刚过凌晨一点。
江澍坐在地板上,她则往他身旁的地毯上坐。身旁是茶桌,下面一层放着杂物,她摸出一管药膏递给他,脚也伸直过去架在他腿上。
屋子里暖烘烘的,江澍身上的衣服干了一些,但仍旧发着潮,她脚感受着潮意,后跟碾了碾他的腿。
她没有说话,江澍只能自己去找,手捏住她脚腕,白皙光洁的脚背上没有伤痕,再轻轻一转,他看到她脚底的伤。
原来就感染发了炎,刚才她赤脚在雨里来回走,又跑出去找徕卡,被石子硌了,伤口裂开很长一道。
他拧开药管,往她脚心和指甲缝里仔细地涂。
江澍的手很暖,动作又轻,涂嘉霓背靠茶桌,觉得十分舒服,甚至舒服得有了些反应。
默默受了一会儿,她要将脚收回来,捏住她脚腕的手却紧了紧。
江澍将她挽上去的裤管往下翻折回去,搁下药管,他半起身往前一倾,虚覆在她身上,低头要去亲她。
涂嘉霓脖子一偏,单手抵在他身前,“你叫什么?”
江澍没有看她的眼睛,视线落在她领口处,红色痕迹不深,却有好几道。有一会儿没说话,他声音有些沙哑,“江澍。”
涂嘉霓头一歪,对上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哪个澍?”
“三点水,澍雨的澍。”
涂嘉霓大概知道是哪个,但脑袋里没有出现具体的字形,她没来得及继续搜寻,眼前的人又亲下来。
“江澍。”她再次推他胸膛,力气比刚才大了一些,他往后退了些距离,她得以翻身从他身下钻出去。
站起身后她往楼梯口走,背对着他说:“回去吧。”
药膏还没干,大数蹭到了地板上。涂嘉霓想起什么,半路上回身,“现在不好打车,你开车回去,有空的时候开回来,钥匙放院子里就行。”
又往上两个台阶,她再次回头,“哦对了,记得洗手,会传染。”
一路进了房间,涂嘉霓掀开被子往床上窝,头发没干也任由它将枕头打湿。她太困也太累了,闭眼就能睡着。
意识模糊中,隐约听见车子发动的声响,她往下钻了钻,被子蒙住头。
彻底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