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夕鼻头一酸,垂下眼眸,心脏也跟着微微痛了一下:“我阿娘精通厨艺,大抵是遗传吧。”
经常出入沧州第一酒楼明月楼的客人,兴许还记得十几年前这里有一位貌比天仙的美厨娘,名唤孟冉,号称“明月一枝花”,人美心善且厨艺精湛,能将明月楼掌勺三十年的大厨都比下去。
那便是沈晚夕的娘亲,后来她亦是靠这一手厨艺打动了沧州侯的心,进府做了姨娘。人人都传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谁也不知她所有的心高气傲都败给了一个男人,三十岁便郁郁而终。
沈晚夕原本没想哭,可一想到这里眼圈就红了,慢慢视线也变得模糊。
云横见她忽然伤情,也不知是哪句话惹她不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搁下汤碗凝视她许久,复又转过头去瞥了一眼钟大通。
钟大通正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被这目光慑住,抬头望见沈晚夕泪珠滚落,连忙一股脑儿喝光,利索地把碗放下抹了嘴,关切地问道:“小嫂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他心里虽疑惑一个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也好奇这一脸的伤是何人所致,可眼下只能把所有疑团放在心里。
沈晚夕咬着唇摇摇头,生生将余下的眼泪憋了回去。
不是想家,她只是想娘了。
脚底一动,云横意识到钟大通轻轻踢了他一腿,示意他好好安慰。云横想了一会,声音平缓道:“你先回去吧。”
钟大通点点头,想到云横跋山涉水采了疗伤的药,他继续在此也多有不便,于是起身道了谢,准备离开。
云横似乎想到什么,又拉着他胳膊,冷声问道:“还有两个办法呢?”
钟大通一愣,什么鬼?
“什么办法?”沈晚夕也抹了眼泪,一脸迷惑地看着这两个人。
好一会,钟大通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山上那会他给云横说得三个哄媳妇的办法呀!这个云横,天生就像是少根筋的,怎么当着媳妇的面就问出来了。
云横就很坦荡,头一个办法算是用完了,他只想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钟大通尴尬地看了眼沈晚夕,又扯着云横的袖子将他往外拉了拉:“哥,你过来……”
云横微微皱眉,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他问这些也不需要躲躲藏藏,都是做给小姑娘看的,她迟早也会知道。
钟大通见他沉着脸一动不动,只好俯身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带她上街买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你瞧瞧人家穿的可都是你的旧衣服,你也舍得?”
“嗯,第三个呢?”
钟大通被他淡定的样子搞得有些紧张,一时间思绪竟被打断:“方才在山上还想起来的,这会都被吓得忘了……”
说完话后,云横眸光微微一凝,钟大通憨笑着看向一脸茫然的沈晚夕:“今儿多谢小嫂子的汤,来日我让我家媳妇过来跟你学学下厨,小嫂子不介意吧?”
不用独自面对云横或者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沈晚夕自然是求之不得,忙点头称好。
竹门轻轻掩上,屋内又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沈晚夕默默低头啃着小一块肉骨头,啃来啃去也啃不出肉来,只能放在口中慢慢嚼着,生怕吐骨头的动作幅度太大,容易引起男人的注意。
盯着她看半天,再握一握她的腰,那可真是受不了。
她未抬头,也知道云横在看着她。
只是不知道,云横看的是她右脸的溃烂,两日未见似乎又严重了。
眸光微微带着些凝重,云横道:“治脸伤的药采回来了,可能会有些疼,你想什么时候上药?”
沈晚夕眼前微微一亮,像月光蓦然点亮了夜色。
她忙吐了口中的碎骨头,满脸期待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不怕疼的!”
云横想起给她接骨那晚,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还叫不怕疼?
用以治疗毒伤的食血草很少见,也似乎是相山独有的珍贵药材,云横足足寻觅了近两日才找到一棵。只是这药的药性过于霸道,相当于将伤口内的毒血吸食出来,再将腐烂的皮肉一寸寸地啃噬,才能慢慢将皮肤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沈晚夕难得看到云横如此谨慎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毛:“有多疼?”
云横想起自己被山里的蛇王咬伤过的那一次,若不是身边恰好长了棵食血草,恐怕这条腿就可以不要了。他向来能忍常人不能忍,断骨之痛对他来说不足挂齿,可食血草竟能将他逼出一身冷汗。
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撑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