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夕原本在想今日做什么菜吃,昨天云横给她买了衣服,她只能以美食报答,听到这话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你都是从哪听到这些瞎话的。”
宋锅锅眨了眨眼睛,“村里人都这么说的。”
沈晚夕知道山村里闭塞,长舌妇众多,且茶余饭后聊的来来去去就是身边这些人,谁不合群,背地里就朝谁吐口水。
云横平时独来独往,也就钟大通那一个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村里人不待见他,又不敢当面与他搭话,自然只能在背后议论。传得多了,味道就变了。
这些道理,放在沧州城也是一样。阿爹身边的副将姜旷之女姜别姝,从小就不爱跟世家女子一起弹琴刺绣、品茶论诗,反倒是喜欢舞刀弄棍,整日在军营里和一堆赤膊汉子玩摔跤、比骑射,因此身边的几个小姐妹都不待见她,还说她抛头露面是为了博得军中男人的注意。
世家大族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未开化的山沟沟里呢。
宋锅锅歪过头拉着她衣摆,又问:“阿夕姐姐,猎户那么凶,他是不是真的天天打你?”他也想从沈晚夕口中探出点消息来,回头告诉阿娘和奶奶,她们最爱跟人议论这些了。
沈晚夕原本不想跟小屁孩解释,可没想到村里人对云横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云横也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加半个夫君了,不替他解释解释似乎太过绝情。
想了想,她捏捏宋锅锅的鼻子,软声笑道:“姐姐是被家里人丢出来的,脸是吃错了东西才烂的,腿也是得罪了人才被打成这样,若不是云横,姐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啊?”宋锅锅张大了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片刻脸上又露出疑惑,“可是猎户那么凶,怎么会救姐姐呢?姐姐也不怕他吗?山里人都见过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沈晚夕心里咯噔一下,愣了愣,“浑身是血?”
宋锅锅点头:“是呀,不过我没见过,我都是听大人们说的,他连豺狼老虎都打死过几只,人哪里能斗得过他呢,大家私下里都说他狠起来连人都吃。”
“不会的。”
沈晚夕眼睛盯着院门口的柴扉,抿着唇,只说了这一句。
云横不说话的样子是凶了点,还经常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可说到底也没有真正伤害过她。他也会上山采草药替她疗伤,来小日子的时候帮她揉小腹,会主动帮她洗床单,还给不声不响地给她买了衣服……
这样的云横,怎么会吃人呢?
没有奴隶市场那二两银子,她和云横也只是陌生人,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平白要求一个陌生人善意相对呢?
长姐和她还是一家人呢,可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与她反目,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她虽然不喜欢云横,心里也怕他,可是别人诋毁他的时候,沈晚夕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宋锅锅还想再问,手里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个木篮子。
“别瞎打听了!”
沈晚夕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调转了话头,“春日里山里的野菜最新鲜,你去帮阿夕姐姐采一些芥菜和蘑菇回来好不好?”
宋锅锅扁了扁嘴,一脸委屈,他就知道猎户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知道欺负他这个小可怜。
走之前也不忘回过头来哀求地看她一眼:“阿夕姐姐,我今天能不能吃你做的菜?”
沈晚夕摊摊手道:“看你表现咯。”她指着篮子,示意他装满再送回来。
宋锅锅挎着小竹篮气鼓鼓地跑了,出了竹门就召集了两个跟屁虫一起上山。
山里的孩子从小就山上山下到处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野菜、没有毒的蘑菇,也知道哪里的水最干净,什么样的虫子可以烤着来吃。
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几条小蛇一饱口福,用石头砸成几段,自己撘个小锅在山野里炖着吃,远比家里烧的菜鲜美可口。
如若是平时,宋锅锅只当是出来玩的,半点压力又没有。可今日不同了,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不把小篮子装得满满当当,丑媳妇铁定跟猎户告状,到时候他不仅吃不到丑媳妇做的菜,还得被猎户教训一通。
春日容易犯困,沈晚夕眼睛红了红,打了个哈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光影流转之间,她看到满身是血的云横转身离她而去。
后背有一条血色狰狞的伤口,从背脊一直延伸到腰下,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走一步就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