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目光不知包含了多少信息:为什么你能从囚牢里跑出来?为什么你能无声无息的穿过守护森严的山寨?那具无名尸体哪里去了?
无数事情想要诘问,说出口却变成了:“骨家还念着同源同血未曾悬赏你勾结山匪,你倒先杀骨家护卫!承我骨家血脉却不思报恩,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骨鹤说着话凝眉倒竖,根本不给古镇辩解的机会,张口一声喝斥:“孽障该死!”
声音不大,却如晴天一个霹雳,古镇只听这个声音,居然有全身气息都被挤出来的感觉,脑海轰鸣,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
好厉害!这是蜕凡第四步轰开意窍的强者?仅凭声音就把自己震慑如此。
古镇心惊肉跳。
修行一境一天地,开了心窍肉身力量、体质都会变的非人,凝聚真血更有神异,轰开意窍在普通人看来已经不是人类。
御剑高飞、隔空御物……
骨鹤这种精神震慑,应该还没有真正轰开意窍,但已经具备意窍的几分神异。
上来就精神震慑,这是下马威?还是怕我说出什么?
古镇深呼吸调节精神状态。
一声喝斥未竟全功,骨鹤放开气势前踏一步,顿时仿佛整个天空乌云都压榨过来,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脚踏大地,头顶苍穹。顶天立地,天地都在他面前矮小下去。
君临天下!
古镇没来由的生出渺小的感觉,仿佛面前是一尊神佛,需要敬仰,叩头膜拜。
“跪下!”骨鹤张口喝骂,天地真言一样射入古镇耳朵。
跪下?
跪下!
古镇双膝不由自主弯曲,却身体陡然一震,硬生生板直回来。
这天地间,除了父母双亲,何人能让我下跪?!骨烈都是意外,就凭你是骨家少爷?!
汗毛根根倒竖,古镇昂首挺胸!
要我跪!做梦!
古镇陡然抬头,胸中一口怒气喷薄而出。
“滚!”
“滚!!”
这一声好似霹雳,漫天乌云具皆震散。天还是这个天,地还是这个地,朗朗乾坤。面前只有骨鹤惊愕的面容。
先是惊愕,接着愤怒,然后出离愤怒!
他乃是骨家天才,大学府拜师天言教授,学的便是一个“言”字。
言出法随,修到高深处,说生是生,说死是死。以他即将破镜意窍的境界,竟被一个旁支杂碎破了言咒。这心中好似被野兽玷污一般憋屈。
“好好好!”骨鹤怒极反笑:“好一个旁支白眼狼,给我拿下!”
七八个家丁,抬步向古镇冲了上来,古镇回手从门后掏出一柄鸟枪,抬手便是一枪。
砰!
一声巨响,当头冲上来的家丁登时被轰回去,铁砂轰烂了整个胸膛,倒在地上扣着地板抽搐着。
冲击的家丁瞬间停下来,踟躇着不敢再冲上来。一群未曾修行的下人而已,仗势欺人可以,真碰上不要命的,哪个敢放肆?
古镇冷笑着给鸟枪换弹药。
“朗朗乾坤,谁给你们的胆子私闯民宅,仗势行凶?”
一声枪响将四周邻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原本因为骨吏和骨烈的事情,这院子就够吸引人的,只是听说骨吏当街杀人抢了尸体回来,一时间没人敢上门。
这会儿枪响,四周人纷纷躲起来,偷偷看着。
骨鹤一张脸彻底阴沉下来了,如果说刚才还是三分真七分假,现在便颠倒过来了,阴沉了脸却反而不那么盛气凌人。只是直勾勾盯着古镇。
要亲自动手了么?古镇握了握鸟枪,心思电转算计着逃跑活命的方式。
绝对打不过骨鹤,放在整个安阳城骨鹤都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快开意窍的高手古镇没有反抗的能力。
握着鸟枪,古镇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却听骨鹤阴沉道:“不肯认罪?就请族规!”
一个老头摇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乜了古镇一眼,叱责道:“勾结山贼、擅杀主家家仆、冒犯家主继承人,依族规宗祠前长跪三天,杖四十家棍……”
骨鹤不动手?安阳城里不敢顶着法律杀人么?这是要来文的?拿骨家族规处罚我?你在想屁吃?
二十棍就能将一个壮汉活活打死了,我会乖乖就范?
老头话没说完,便被一张榜文甩在脸上,正是那张逐骨吏出宗族收回姓氏的榜文,早晨被古镇撕下揣进怀里了。
古镇乜眼看向骨鹤:“骨家家规何时可以管别人了?骨家是大楚王室?还是安阳城城主了?”
你知道我姓的是张王李赵?
骨鹤眯起眼睛,宣族规的老头,看了眼榜文顿时满面通红,指着古镇嘴皮子哆嗦:“你放肆!你,你大逆不道!恬不知耻……人心不古呐!”
玄荒界的社会意识形态有些清末民初的感觉,家族观念深入人心。我可以逐你出宗族,但你不能不心系宗族。
你得像骨烈一样,宁愿撞死也恳求宗家收回成命,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人。
被驱逐了,那是你对不起宗族不是宗族对不起你,宗家拿族规来罚你是对你的奖赏。
场面只剩老头绞尽脑汁的喝骂,和一群家丁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们最在意的荣耀被人践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