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宴请人吃当地的特色菜,自然难免讲到这菜的由来和故事。这不是什么奇事,只是江苑诉说的方式很怪。
他不像别人一样,先向客人介绍菜色,说说每道菜的特色之处,再娓娓道来其中的故事传说,偏偏一上来就扯什么典故。
而这典故的由来,似乎还不大美好。
“百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连着扶风州的水灾也好似还在昨日。说来也是缘分,我这一生也不过百余年,却历经两次水灾。”
江苑说到这,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跑题了,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夏天心歉意一笑道:“瞧我说偏了,我是想说,这水灾虽是祸事,但也能生出不少美食来。”
“当年水灾一来,不少修士虽受了灾,也导致扶风州一时间少了许多灵食和物资,却带来了丰富的水产,特别是鱼”
天灾人祸素来是人力难以改变的,即便强如修士,也有人力不可违的事。在江苑的话里,他一笔带过了那场残酷的灾难,着重说明因为水灾的到来,让不少人都品尝到了鱼的鲜美。
“烧、炒、煎、煮、蒸倒是研究出不少鱼的做法。”
只是他越如此说,夏天心偏偏就越没有胃口,甚至对那故事的兴趣还要更大一些。
索性她也不能碰灵膳一类的食物,干脆就与江苑攀谈起来。
“你说的两次水灾,还有一次是在哪儿?”
夏天心问道,只是她话音刚落,就听身旁的言卿君夹着那鱼道了句:“不好吃。”
“百年时间,还家家户户都做鱼,也不过只做成这副模样,看来这全鱼宴也不过如此。”言卿君放下手中的筷子,侧头看向夏天心:“我想吃你做的鱼,现在。”
言卿君说得直白,想走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但夏天心却并未像刚才那样附和他,而是继续向江苑问道:“还有一次水灾,是在哪儿?”
夏天心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好似江苑不回答她就不会罢休。
江苑笑了笑,没有理会言卿君冰冷的目光,只是看着夏天心,温和道:“凡俗界,墉州。”
墉州二字一落音,只听“啪唧”一声,正无聊的盘着言卿君肩上,耍弄自己尾巴的星舒瞬间落地。
“哪儿?”星舒惊叫。
他的声音清亮,因着这一声破音的惊叫,显得格外刺耳。
本还在执拗中的夏天心被这声音一惊,不由循声朝地上的小蛇看去。
她一双眸子瞪大,指着星舒吃惊道:“你会说话?”
能口吐人言的灵兽,怕是已经成精了吧。
只是夏天心的惊讶不过一瞬,因为江苑很快继续开口,说的却是墉州那年的水灾。
与刚才不同,这次他再未提鱼宴二字,讲诉的却是那场水灾的惨烈。凡人跟修士不同,修士面对水灾尚且有对敌之力,对凡人而言却是场灭顶之灾。
江苑讲得很细致,直听得夏天心双手冒汗,好似亲身回到了那场水灾当中。
她边听边追问,一会问那场水灾后的人如何,一会追问现在的墉州如何,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她正被江苑牵着鼻子走。
夏天心未注意到,言卿君和星舒却是注意到了。
两人静默不语,既未打断江苑的话,也为开口提醒夏天心。
玄冥之音,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开口提醒是叫不醒听故事的人的,只能等故事讲完。
这咒术没什么特别之处,以前多是修真界的说书先生用来赚钱的,并非什么邪门歪道之术,自然就不需要解咒。
这种小把戏对言卿君和星舒起不了作用,两人起初就并未注意。而等他们注意到时,夏天心早就被那故事吸引了去。
不过是听个故事,这没什么,言卿君和星舒也不欲插手。
但偏偏刚才江苑提到了“墉州”。
两人心下一怔,总算知道今日这全鱼宴是冲着谁来的。
景白止!原来这江苑是冲着景白止来的,难不成他也是那墉州水祸的幸存者?
星舒爬回言卿君背上,它时不时吐着蛇信,一双眸子更是死死的盯着江苑,只等有所不对就把他一口吞了。
江苑的故事最后在“墉州受难数十万人,幸存百余人皆搬离墉州”结束。
“如今百年间过去,墉州至今无人居住。”
江苑在夏天心的追问声中,补了最后一句。
百年间无人居住,这不可能吧。
夏天心问道:“水灾之后虽容易有病灾,但过去这么多年再住人不是问题。”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土地都是值钱的,只要不是环境恶劣不能居住,没有人放弃一座城。
听完夏天心的话,江苑却是摇头:“即便能住人,也不会有人回去。墉州的水灾是堕神带来的,有人招惹了堕神。”
“堕神”二字一出,星舒脸色骤然一变。
夏天心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只是疑惑道:“哔神?”
怎么又是哔神,上次仇席也在那哔哔哔,她本以为那是脏话,却没想到真有哔神一说。
她不由追问:“这哔神乃何方神圣,怎么会带来水灾?”
江苑满脸问号。
言卿君不缓不慢的抿了口灵茶,正准备动嘴的星舒,看了眼一脸淡定的言卿君,又将脑袋趴在了对方肩上。
“不是哔神是堕神,那恶毒的堕神害死了数十万百姓。”
夏天心:?
不是哔神是哔神?这是个什么意思,她不明其意,顿了顿转换成了自己的理解。
原来是封建迷信啊。
封建迷信在古代不是什么稀奇事,什么神明降下天罚啊,都是谁谁谁招惹了神啊,这种说法由来已久,说到底是人面对无法逆转的绝境时,自我安抚的一种说法。
她摇了摇头,一脸惋惜:“这哔神真可怜。”古代的神明从来都是背锅侠。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江苑:?
同样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星舒:?
这人族幼崽,是在为师父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