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悄无声息,初临大地。
那日之后,白鸥又借伤歇了许久,仿佛宫里上上下下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天越来越冷,他也很少再去太夜池边了,除了每天一早定时去那个拱桥边帮忙推车,大部分时间他都窝在禁卫军的小间里。
小间也开始燃上暖炉,平日里从不出现在小间的、白鸥的那些同僚们现在也偶尔会在轮值的空挡里回来坐坐,只为暖暖身子。
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堆,都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聊得大抵都是老婆孩子、宫里的趣闻、宫外的女人,再不就是一些吃喝玩乐的东西。
白鸥对于融不进去的圈子向来都不强求,况且他知道自己是要走的,迟早同这些人陌路,便也懒得应付。
只是总游离人外不免有些扎眼,孤僻又别扭。
这日躺在榻间听着外面传来同僚的人声吵吵嚷嚷往屋里来,他想起自己小臂的伤已经不需再包扎,或许,该回去复职了。
总好过呆在这做无谓地应酬。
一个翻身下榻,他临走到门边才想起,自己要复职,都不知该去找谁说。
他这些日以来这差事当得,大事小情都是李遇让高內侍安排的,轮值的记档都有人递到手上,他稀里糊涂地躲懒也没人管,愣是连自己顶头上司是谁都不知道。
算算时辰,小皇帝也该就寝了。服侍李遇就寝的人一直是小姚,他估摸着这会高內侍应该是得闲了,再不喜欢也罢,这会好像也只能去找他。
开门往高內侍休息的屋子去,正好撞上来小歇的那群同僚,他僵笑着点点头,便算是应付过了。
“陛下这都好些日没上朝了,你们这两日轮到守广明宫的,有消息么?”
“下旨封后当天,我正好轮到泰极殿当值,那日里陛下瞧着就不太好了,一直咳嗽;之后便一直呆在广明宫,没有再露过面儿了。”
“我听着太医院的嚼舌根,说是着了风寒;这陛下随了先帝,身子一直不好,且养呢罢?”
白鸥走出去没两步便听到了身后同僚们的闲话,他脚下步子不由得稍驻,身后小间的门却闭上了,把后面的闲话都关在了门里面。
小皇帝病了?
“一个风寒而已,哪儿至于啊!咱们陛下这都还不满十八,正是年轻力壮、意气风发的时候呢……”
小间内的话题还在继续,说话那人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说的是——”身边一个人立马附和道,笑得也不大干净。
“那日你们谁在广明宫当值?都瞧见了吗?”又有一人凑上前来。
“我瞧见了!”马上有人自告奋勇,“十几个女孩,都是十六七的年纪,那可真是……环肥燕瘦啊……”
“可不是嘛,我昨夜在广明宫当值,又是温酒又是传宵夜的……热闹着呢!”边上坐着的一男子压着声音道:“哪儿像病着?”
一群人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有人无不艳羡道:“这要是我,也不早朝了啊——”
后面那许多的编排白鸥没机会听见了,他朝着高內侍屋子的方向走了半路,最后还是脚下一拐,去往了广明宫。
李遇的风寒十有八/九是为着那日去太夜池边找自己才染上的,连自己都觉得冷了,小皇帝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不管怎么说,也该去瞧瞧。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事儿合情合理,只是一种礼貌,算不得什么。
可道理上是合适了,但身份上不太合适。
他一个禁卫,皇帝病了他跑去瞧个什么劲?
又不是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