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阴雨天格外的湿冷,寒风从街口灌进来,跟卷了刃的刀口划拉脸似的。
瞿卯蹲在仿古装潢的廊下,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狠吸了一口,张口时白烟裹着寒气一并吐出,视线隔着雨帘飘向青石板街上熙攘的行人,吵嚷的叫卖声和旅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得脑仁生疼。
无名指弹了弹烟灰,脸上的神情跟穹顶未加遮盖的乌云不分上下,眉宇间的不耐比刚才又重了两分,“这些人都不怕冷吗?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晃悠。”
廖鑫手里拿着半包酥糖斜靠在红漆石柱上,闻言咀嚼的动作稍顿了两秒,恍然大悟的接话道,“可能因为周末吧。”
“他们到底来不来?”瞿卯不耐烦的吸了口烟问。
“群里都发的收到。”廖鑫点进群消息,一边打字一边说,“我问问都到哪儿了。”
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东西,加上憋了一肚子火,胃部有点胀胀的钝痛。瞿卯隔着衣服轻轻揉按了两下,吸完最后一口将手里的烟屁股弹近了一米开外的下水道里。
“就来了俩,到桥头面庄了。”廖鑫把手机递到他跟前,“怎么说?”
“那几个呢?”瞿卯问。
“有的没回,有的说有事来不了。”
瞿卯咬牙骂了声“操”,扯着卫衣帽子兜住头,起身走进下着细雨的青石板街,寒风裹着冰凉的雨点直往脸上招呼,瞿卯抬手抹了把脸,顺便把外套拉链拉到了头。
廖鑫快步跟上,擦着行人跟他并肩往前,边走边说,“人没到齐,我们得吃亏吧?”
“又不是打群架。”瞿卯白他一眼,“无故被裁本来就已经吃亏了。”
廖鑫想想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感慨来,“没想到我一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居然会走上讨薪之路!”
瞿卯斜他一眼,心说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挺自豪,话到嘴边没能蹦出来,被裤兜儿里不断震动的手机给打断了。
瞿卯摸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来显上的“楚歌”二字时眉头机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廖鑫偏头往他屏幕上扫了一眼,挑起一边眉毛笑眯眯的说,“表姐打来的,赶紧接呀!”
瞿卯不大想接,准备直接挂断,又听廖鑫说,“别是有什么急事吧!”
瞿卯想着表姐的近况,拇指在屏幕上方一顿,最终还是将电话接通了。
一个“喂”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对面一个暴躁的女声质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开播呀!”
楚歌是瞿卯的亲表姐,也是歪瓜直播平台的一个小主播,前段时间因意外出了车祸,小腿骨折,面部软组织挫伤,鼻梁骨撕裂性骨折,目前还在复原期,暂时没办法继续直播。但她跟直播平台签了全勤合约,每个月都有直播时长要求,正好瞿卯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表姐便让他暂时帮她顶着。
瞿卯昨天一直播到今早凌晨两点才下播,这会儿听到“开播”俩字儿头就疼,要不是顾念电话那头的人是个病号,就他目前仅剩的那点儿耐心估计早直接挂断了。
“我今天有事。”瞿卯边说边抬眸往左前方扫了一眼,雕花飞檐的仿古建筑,门廊上一块深棕色的牌匾,牌匾上方红布缠绕,正中间被挽成一朵大红花,牌匾上头嵌着三个大字——瑞祥楼。
瑞祥楼是古镇上唯二的戏楼,平时招揽的都是些外地来的游客,或听戏或上妆拍照,一个月前,瞿卯和廖鑫还是这里的摄影师。
“有事?”电话那头的人一愣,郁闷道,“你要请假呀?这个月没剩几天了,再请假的话……”
“真有事。”另外两个同事从正前方走过来,瞿卯冲电话里说,“先挂了。”
瞿卯无视电话那头的吵嚷,直接摁了挂断键将手机揣回了兜儿里,廖鑫问,“直接上去吗?”
瞿卯嘴都懒得张,一转头紧走两三步跨进了瑞祥楼,廖鑫和另外两个同事互看一眼,敛着眉快步跟了上去。
大敞的棕色木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台阶,首阶站着个貌美的青衣,逢人便笑盈盈的发传单,瞿卯直接越过她,长腿一抬,一步三阶的上了楼。
末阶往里直走是听戏的正堂,右侧是票务窗口和拍照事宜咨询处,到三楼得穿过正堂,瞿卯想也不想直接往里进,被拎着茶壶守在门口的服务生给拦了下来。
“买票了吗?”服务生看着像新招的,不认得瞿卯。
“我是这里的员工。”瞿卯边说边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