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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千古名邑,人灵地杰,风景秀丽,又有大运河贯通南北,各地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
日薄西山之时,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过了申时,主街上行人稀少,走卒商贩都打了烊,只有几家酒肆客栈挂上了红灯笼,对外迎客。
一行人找了家最大的客栈入住。
待进了房,白芍伺候楚蓁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寝衣,见此刻时辰尚早,夜里寒凉,便又找出一件羽纱为她披上。
那烟霞色羽纱薄如蝉翼,衬得楚蓁肌肤胜雪,气质愈发清丽出尘。
一头乌发如云,明眸皓齿,两条柳叶眉弯弯,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一种少女的娇憨活泼,笑起来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添了一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明艳动人。
纵然白芍从小伺候楚蓁长大,见惯了这张脸,也不由地赞叹一句:“小姐生得真好看,比二公主好看多了。”
二公主乃温婕妤所生,是楚宣帝的第二个公主,可惜她出生时,楚宣帝已经儿女双全,过足了父亲的瘾,就不大稀罕她了。
偏偏这位二公主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见不得旁人好,知道楚宣帝宠爱靖徳,就成日跟靖徳作对。
靖徳有的衣裳首饰她必须得有,靖徳没有的她就天天穿戴在身上,然后从玉福宫门前招摇过市,一天能来回三四趟。
可以说,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靖徳比美。
不过在白芍看来,天下最美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便是她家公主。
至于二公主,顶多只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脸长得不好看,穿得再华丽也没用。
楚蓁听完她的想法,哭笑不得,却又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干脆没发表任何评价。
……
这间天字号房坐北朝南,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卧房,外间是厅堂,中间用一扇绣花屏风隔断,厅堂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案。
白日里,凭窗而立,依稀可见楼外小桥流水,碧波荡漾,河边草木茏葱,偶有鲤鱼跃出水面,溅起漂亮的水花。
楚蓁坐在圆桌旁,一边欣赏窗外的美景,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方糕。
这江南水乡的点心偏甜口,与京城的点心是两种风味,却是甜而不腻,口感软糯绵密,她没忍住,抱着碟子吃了一块又一块。
白芍将文房四宝一一摆好,抬头见她两颊不断鼓动,瞧了眼装点心的盘子。
果不其然,方才还堆成小山似的方糕,现下已经所剩无几。
白芍无奈道:“小姐,快用晚膳了,您少吃点。”
楚蓁恍若未闻,将指尖捏着的半块方糕飞快塞进嘴里,用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过去:“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奴婢帮您磨墨。”
白芍递上一只紫毫笔,绕到书案旁,挽起袖子,开始一圈圈研墨。
楚蓁提起笔,站在书案前,凝神沉思半晌,想好了书信内容,才落笔写下第一个字。
笔墨都是掌柜送上来的,挑的是扬州城里最好的宣纸和紫毫笔。
楚蓁闻着淡淡的墨香,文思泉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
白芍将她写好的那张纸拿起来,放到一旁晾干,继续研磨。
待楚蓁写完第二张纸,把想说的话都写上了,这才停笔,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靖徳虽然不像其他京城贵女那般精通琴棋书画,可这一手字却写得极好,行云流水,自然天成,独具风骨神韵。
因为受宠的缘故,她开蒙时,是由楚宣帝亲自教导,拿笔握笔的姿势皆得其真传,日子久了,连写出来的字都有了他的风格。
看似规整内敛,实则笔锋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宛若游云惊龙,不受拘束。
一如其人。
楚蓁吹了吹墨迹,让它干得更快些。
白芍犹豫问:“小姐,这信……您是要送给夫人,还是送给老爷?”
楚蓁动作一顿,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还用问吗?她那亲爹没准现在还在道观里,压根不知道她私自出宫了,送给他有什么用?
她道:“自然是送给夫人,我这是去告状的,肯定要给自己找个靠山。我就问你,平日里,老爷和夫人哪个更靠谱?”
白芍想到这些年为了大国师,连后宫都不怎么踏入的楚宣帝,实在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楚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再多言,把书信封好,交给白芍:“等墨迹干了,差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一刻也不要耽搁。”
说话间,房门被人敲响,门外响起白芷的声音:“小姐,晚膳送来了。”
“进来罢。”
白芷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个店小二。
白芍错步挡在楚蓁身前,服侍她进内室净手,白芷在外间指使店小二摆膳。
这些店小二上来前都被掌柜敲打过,让他们少看少听少说,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摆完饭就赶紧退出来。
这扬州城权贵人家不少,往日里世族豪门的公子小姐也会来吃饭,可没有几个人能让掌柜如此慎重对待,生怕得罪了一般。